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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她说过那句话,慢慢站起了身,静静地看了一眼,朝一旁宫人吩咐。

“若再过半个时辰殿下没醒,就将他叫起来去屋里歇着。”

太子府的下人规矩极好,她说话时亦低着头,轻轻应声。

“是,盛小姐。”

而后盛怀宁点头,趁着夜色从太子府离开。

这厢她刚离开,裙裾在墙头一晃而过,宫人刚要退离的远一些,就见在石桌前闭目睡着的谢离,骤然睁开了眼。

他眼中并无半分惺忪的睡意,眸光之中尽是清明,他一手接了刚盖到身上的披风,目光沉沉地看着盛怀宁刚刚离去的背影。

“殿……殿下?”

宫人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看着他。

谢离未理会下人,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披风,脑中回想着盛怀宁方才的话。

她说谢子瑾生辰快乐。

谢子瑾。

那样自然又有些亲昵的话自她口中说过,不见半分生疏。

知道他酒量不好,在临江楼里抱着他哭,也知道他叫“谢子瑾。”

他之前怎么会以为盛怀宁一点东西都没想起来?

只怕是早就知道了当时的事,却在他面前演一副模糊不清的样子。

盛怀宁披风盖过来的刹那,他就已经惊觉醒了。

只是知道面前的人是盛怀宁,他才没有所动作。

他还没来得及睁眼,便察觉到她逼近过来的身形,一时小心地屏了呼吸,感受到一个温热的触感落在眼尾。

继而是那一句。

谢子瑾,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四个大字给他的惊喜全然被那一句谢子瑾的讶然冲散,谢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克制住内心的惊讶,才在盛怀宁离开之后,再回过神来复盘这些。

她记起自己了,一定记起了。

谢离微微阖了眼,只觉天降的惊喜也不过如此。

第二日,是皇帝早就定好的去宝华殿为先后祈福的日子。

宫中的皇子都早早到了乾清宫外,然等了半晌,众人面面相觑。

该是祈福的时候,太子谢离却自早朝就开始告假说昨日染了风寒起不来身。

众人本以为太子就算不来早朝,凭着那份孝心也该撑着病体来宝华殿才是。

可转眼再过一刻钟时间就到了该去宝华殿的时候,连皇帝都已经到了这,却迟迟不见太子。

皇帝面色似隐约有些难看,又在众皇子看过来的时候强行温和了语气。

“朱总管,去太子府看看殿下可来了?

若是身体当真不适,就留在府中歇着也好,毕竟梓潼知道他孝顺,亦不会计较这些的。”

他一句话说过,谢知忽然擡头奇怪地看过来一眼。

他觉得自己父皇这句话说的,有些奇怪了。

但奇怪在哪谢知也察觉不到,低下头眼中闪过几分不屑。

果然,老皇帝就对这个儿子好。

这么冷的天,连他这个便宜儿子都等在这给先后祈福了,先后的亲儿子谢离偶感风寒却能待在府上好好休息。

当真是讽刺。

朱总管得了令赶忙离开,之没过一会就匆匆地走过来。

“奴才在路上遇见了太子府的下人,说太子殿下今日起了高热,不想撑着病体过来对佛祖不敬,殿下说他心中有孝心,亦无需时时刻刻拘泥于这些仪式上,若是先后娘娘知道他身体不好,只怕也是心疼殿下去这一趟的。

殿下说就等身上的病好了,再亲自往宝华殿祈福。”

朱总管一口气说完,皇上眉心狠狠一蹙,不可置信地说。

“当真?

太子当真不来了?”

“是。”

朱总管低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将手中端着的东西送过去。

“殿下说这些是这几日亲自抄送的经书,请皇上一并带过去。”

连这些礼数都做全了,想来是真不来了。

但这答案实在太出乎皇帝的意料了。

他没想到谢离竟然今天当真不来了。

这可是他母后的忌日,他过得去心中那个坎吗?他就不对他母后愧疚?

皇上心中惊疑不定地想着,半晌才勉强压下心中的不悦,道。

“既然太子病着,朱总管,你带个太医去给殿下看看,可不敢耽误了。”

“是。”

朱总管领命离开,皇帝这才带着一众皇子往宝华殿祈福。

宫里这一场动静外面自不清楚,众人听说太子做全了礼数,又的确卧病在床起不来身,也不由得感叹太子一片孝心至仁至善。

而此时他们交口称赞的谢太子,自太子府的侧门出去,偷偷摸摸来了盛家。

他自然是不敢走前门的,想起昨日盛怀宁的做法,他如法炮制地翻了墙,直接进了阮落居。

茯芷一转头见了面前的人惊惧不定。

“太子殿下?您这是……”

“孤寻你家小姐有些事。”

谢离也没想到刚翻进来就被人抓包了,好歹一个光风霁月的太子,学小贼翻墙爬树总是有损形象,他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将拳抵在唇边缓解了这一瞬的窘迫。

“我家小姐……如今不在盛府。”

茯芷虽然有些惊讶谢离的这一番动静,但她好歹也是知礼仪的,当即低头回禀。

“不在,那她去了哪?”

这才正过午后,她不在府中待着,还能出去做什么?

“奴婢也不甚清楚呢,但瞧着小姐是往东边的方向去了。”

茯芷摇摇头。

“好,孤知道了。”

谢离丢下一句,又转头离开了盛府。

而此时被他念叨着的盛怀宁,在第二次得到消息称白柘往了景山的时候,终于坐不住了。

景山正是当时盛之珩落下山崖的地方,为何他要突然过去?

盛怀宁心中已经十之八九肯定了白柘就是盛之珩,虽然二人神态与面容都不相似,可当年她从景山回去,亦是休养了好几个月,若是盛之珩掉下山崖之后,刚好休息过两三个月,与白世子心疾之症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对得上。

他手中还有那个盛之珩的玉扳指,东宫之内的手下留情,再见面的时候对她的保护,越来越让她确定。

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什么变成了白家的世子,为何留在白家也不回去认他们,但盛怀宁如今得知他去了景山,心中顿时又想起来当时的事,她丢下了手中的东西就赶去了景山。

景山之上仍是一片荒凉孤寂,盛怀宁到的时候,便见着白柘一身黑色的衣袍,正站定在一棵树后面,似乎静静地观察着什么。

身旁站着一个暗卫,低头回禀着话。

“魏家……兵马……就在这……”

断断续续的声音顺着风传过来,盛怀宁多多少少听见了一些,她眉心一凝。

魏家?

魏家在这有兵马?

“谁?”

她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白柘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厉色扫过来一眼,手中运起掌风毫不留情打过来。

盛怀宁一惊,别过身子躲过这一掌。

“白世子。”

熟悉的声音让白柘一顿,随后看到了盛怀宁。

“你怎么在这?”

“白世子能在,我为什么不能?”

盛怀宁反问道。

但白柘并不像上一次一样与她玩笑,他难得有些肃了语气,声音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快些走。”

“为何?”

“不安全。”

白柘刚一摇头,忽然面色一变,他警惕地看过去,身后已经站来了十几个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冷哼一声。

“果然,我就察觉到这边有了动静,上来一看,还真有几个不要命的人。”

这些暗卫平日里待在山旁边,自然不认识盛怀宁和白柘,但无论如何,敢擅闯他们地方的人,都只有一个死字。

“魏谆的人?”

盛怀宁蹙眉喊了一句,暗卫当即面色大变,不再犹豫一挥手。

“上。”

十几个暗卫拎着手中的剑冲了上来,白柘丢下一句靠后,当先夺了暗卫手中的剑迎上去。

盛怀宁自不会听他的话,当年盛之珩就是从景山掉下去的,如今这一遇到危险,她心中想起当时的噩梦,只觉心中后怕,她拿起身上的软剑,跟在白柘身后卷进去与他们打斗。

他们带上暗卫也只有三个人,而对方来了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暗卫,白柘生怕这边的动静招来更多的人,招式并无太多花样,招招狠辣致命。

他手下解决了几个暗卫,却担心着盛怀宁,频频往一旁看去。

盛怀宁察觉到他的视线,害怕他分心,擡手解决了自己面前的一个暗卫之后,她引着剩下几个往一旁去,朝白柘丢下一句。

“管好你自己。”

白柘嘴角抽了抽,回手将一把剑捅进了暗卫的心口。

暗卫见着盛怀宁是个女子,而且白柘显然很在意她,便都凑着过来朝她动手。

一时离得景山的悬崖边很近,她手腕翻飞挽着剑花杀了面前的两个暗卫,却又一时不防备被身后的暗卫击中一掌,往前踉跄了两步,险些掉到山崖

她反手一掌将暗卫推开,肩头传来一阵疼痛,她咬牙忍着,与暗卫又打在一起。

但这个暗卫显然动了邪念,一直将她往景山的山崖边引,趁着盛怀宁一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弯身躲过,伸手狠狠推了她一下。

盛怀宁本能躲开,但她眼珠一转,不知道瞧见了什么,瞬时收了身上的力,任暗卫将她推过去。

白柘刚解决完最后一个暗卫,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让人惊惧的画面。

盛怀宁半边身子都已经到了景山的山崖外,手上的剑丢了出去,神色惊慌地尖声喊了一句。

“啊——”

“不要。”

顿时,当年景山之上那桩凄惨的事情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他是掉过这山崖的,他知道跌下去有多疼,九死一生多半就会没了命,那湖水那样深,夏日的时候都尚且刺骨地凉,秋日的时候若掉下去,以阿宁虚弱的身子……

“阿宁。”

白柘厉声喊了一句,拼尽全力地运起轻功闪到了山崖旁,伸手去捞盛怀宁。

盛怀宁在他过来的刹那,就已经卸了身上的力,递过去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白柘。

她瞧见白柘眼中的惊慌和失措,以及攥住她那只手都抖的不成样子,却还是撑着将她拉了上来。

两手交握的刹那,盛怀宁听着白柘的声音,忽然嗓子一哽,有些想落泪。

太多次了。

太多次她梦里梦见当时景山的惨状,都是盛之珩满身鲜血地将她推出去,又掉落在山崖r/>

如今终于在一年后,仍是在这个山崖上,她抓住了白柘。

有生之年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再听见白柘说话,站在她面前,奋不顾身地像一年前一样到悬崖边救她。

“你……”

白柘声音仍颤着,就算抓到了人他也仍在心中后怕着,庆幸着。

一句话没说完,盛怀宁红着眼眶看向他。

“你还说你不是盛之珩。”

白柘身子一僵,下意识躲闪开她的目光。

盛怀宁站定身子,反手一刀捅死了最后一个暗卫,与白柘站在山崖边。

“你故意的。”

白柘清醒过来叹了口气。

事情到这他如何还能不明白,险些跌落山崖是盛怀宁故意的,挑着他转头看过来的时候,笃定他会不顾一切过来救她。

这景山之上是兄妹二人的噩梦,没人想在这个地方旧事重演。

“不然大哥一辈子都不会承认了吧。”

盛怀宁仰起头,语气带着几分哭腔。

白柘敛了身上散漫的样子,站直了身子道。

“阿宁,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

他语气带了几分无奈,盛怀宁刚要追问,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人齐齐回头,见得谢离从山边走过来。

“先走,

他言简意赅地说过,几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当即也不废话,飞身从景山上离开。

“人呢?”

底下的暗卫追过来,瞧见满地自己人的尸体,顿时一惊。

景山之上四处一扫全然不见半个人影。

“该死,有人发现了。”

暗卫说着又急匆匆地走下去。

而这边几人一同离开景山,到了山脚

而后进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客栈里面。

屋子里自几人进来便一片死寂,盛怀宁坐在那,仍从确信了白柘就是盛之珩的喜悦中回不过神,她哽着声音问。

“为什么不回家?”

白柘神色一怔然,随即有些无措起来。

“你先别哭。”

他自小怕这个妹妹哭。

盛怀宁抿唇看着他。

“当时我从山崖上掉下去,九死一生,恰好命大掉在了湖里,自己趁着意识清醒的时候爬到了岸边,被当时江湖中一个门派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