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头看去,正是方才那个与自己打的难舍难分的白面书生。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觉得丢人,但他还是行礼道:“我输了,今日多谢你相救。”
裴映洲将人放下,接受了对方的道谢,下一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对方瞪大眼睛,又有些羞愧地离开高台而去。
藤月看见郎君站在高台上,遥遥冲着她笑,他的手中,是方才所有人拼命争抢的圣花。
借着高台的支点,裴映洲足尖一点便从高台上落到马上。随后他手持着那朵艳丽的圣花,驾马朝藤月的方向冲了过来。
青袍乌发,意气风流。
藤月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恩荣宴上意气风发,写下“天下第一行书,金陵裴行知”的状元郎。
无论经历什么样的苦难,他依旧是裴行知。
周围响起热烈的欢呼声,藤月听见塔其娜语带羡慕地说:“武艺高强又心地善良,这样的郎君我怎么遇不到。”
春华便笑着回:“格其也很好啦,就是有些时候太过粗鲁。”
塔其娜便红着脸佯装要锤春华的模样。
不过此刻,藤月也无法再注意旁人了。
青衣郎君骑着马,向她伸出了手。
藤月没有犹豫,跟着上马。周边众人喝彩之声更大,裴映洲一只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抱着藤月,直直地朝着跑马场的一个出口冲了出去。
藤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掩下眼底的落寞道:“慕达节头名,裴映洲。”
他没有看见高台之下女子的眼神。
秋实看着藤鹰,庄重地收好了那朵并不是最艳丽的花朵。
马上的二人听不见背后的人潮,只因此刻心跳如春雷滚滚,砸在了整个心湖。
姑娘的发拂过他的面容,裴映洲知道这么多年自己掩饰的很好,在旁人眼中都是端方君子,可唯独遇到藤月,便失了分寸。
就像今日莽撞地去摘下圣花,又莽撞地拉她出来。
跑马场出口外是一片草原,二人驰骋在草原之上,听得哒哒的马蹄声和风吹起草浪的波涛声。直到人声在越来越远,马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藤月看到不远处,是一大片格桑。
裴映洲勒马,二人缓慢地向那片花海而去,直到马停下,藤月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下意识回望,只觉得连心跳声也停止了。
那一刻她什么都没想。
只有瞳孔中映出的郎君。
那双勾人的眼如这片格桑花一般醉人,裴映洲眉眼含笑,在夕阳映照之下他如此生动,如此真切。
生动的欢喜,真切的喜欢。
裴映洲将藤月扶正坐在马上,伸出手,带着因为紧张与有些无措产生的微微喘息,他将姑娘的披风系好,静静地凝视着,神情仿佛是在成亲一般端庄。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他做的最出格的事了。
因为醋意?因为冲动?
或许只是为自己找个借口。
藤月感觉到耳畔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钻进她的鼻尖。裴映洲将那朵圣花温柔地插到姑娘的发髻之中。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是怕扯到对方的鬓发,因太过郑重而谨慎。
插好花后,裴映洲翻身下马,然后对马上的姑娘伸出手,温柔道:“下来。”
二人就这般躺在草地上,连夕阳也似乎为他们披了一层柔纱。藤月听到风拂过花朵,花朵摇曳的声音,听到远方不知名尹州语言的歌声,只觉得内心一片柔软。
当然,她也听到了郎君如同呓语的轻声呢喃。
他说:“无论是圣花还是雪莲,我都会为你摘来。”
“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藤月擅长装聋作哑,只是饶是脸皮再厚,也忍不住脸红。只能转了话题问道:“你与那胡度说了什么?”
“我说,这朵花,注定是我的。”
裴映洲没有告诉藤月,这句话之前的那句话。
你赠花之人,是我的妻。
慕达节的第二天,藤鹰送来了雪莲的路线图,且告知裴映洲,会与他同去。
雪莲长于尹州最高的山巅,珍贵无比,寻常人难觅踪迹。藤鹰知道在何处,也是因为娶王女的三个要求。但是这话他没有告诉裴映洲,他喜欢藤月,与旁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