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一阵凉风猛然卷过,在这静谧带有回声的空间里,风声发出了呼啸般的沉吟。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吟尘的剑芒划过她的眼睫。
洛拂笙被剑芒一闪只得闭了下眼,再睁开时蓝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她的身体周围泛起了蓝色的光晕,随着光晕的扩大,她的人形消失,化作了原本的狐貍的样子。
洛拂笙虚弱地擡头。
吟尘已然回到玄遥的手里,但他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三分怜惜七分嘲讽地啧啧摇头。
他擡步,绕着蓝狐的尸体慢慢踱步,一副参观的神色,可眼中凝固的墨黑却带着几分邪妄张狂。
洛拂笙刚刚松了口气,耳边吟尘的剑鸣再次响起,它直直刺向了地上的狐貍尸体。
一剑又一剑,好像切肉那般快速。
剑芒在她眼中一下下闪过,银白色的光芒很快被血红色取代。
洛拂笙不敢低头看地上的尸体,因为现在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尸体,而是一块腐肉,完全看不清形状的腐肉。
她干呕了几声,本来以为玄遥只是在泄愤。没想到他居然意犹未尽地蹲下了身体,掏出一块手帕,探手向那堆腐肉里伸了过去。
在蓝狐的尸体中,有一根不太明显的闪光点,洛拂笙起初并没有看清,直到玄遥将它捡起。
灰白色手帕上有一根细如牦牛的青紫色的针,就如人的血脉一般,却是极细。
玄遥莫名兴奋起来,他歪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笑意明显开怀,“迷仙引。”
迷仙引?
原来他在找迷仙引,洛拂笙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玄遥刚才的话为了将蓝狐的心念击垮,好趁机救下自己。
他并不是不想救她。
洛拂笙是恨玄遥,但他毕竟救了自己,她是不是要向他道声谢呢?
她纠结着擡起头,正对上玄遥微眯的不良目光。顿时,她心中蒸腾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目光再看向他手中的迷仙引时,洛拂笙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玄遥在慢慢向她走来,洛拂笙却在一步步退后。
她看着迷仙引的瞳孔不自觉地睁大,恐惧感从后脑勺涌向大脑。
她不想被控制。
玄遥眼中七分是兴奋的,但也有三分充满了犹豫。
他歪着头笑着问洛拂笙,“你说,如果你被我控制住了,是不是就不会跑了?”
洛拂笙的大脑一片麻木,她只觉得有无数银针扎进了脑髓里,她完全没有反应的意识。
她看着他的手,僵硬地摇头。
“我真的不想,可是你总是跑走,我该拿你怎么办呢?”玄遥垂下眸,痛苦地低喃。
他并不想这样对她。
为了取阅她,他看了月宛拿来的书,也按着书里的方法逐一尝试。
他不是一个有耐心做这些事的人,更知道他应该勤勉修炼,早已摆脱引魂的命运。
可他还是做了。
他知道这个女人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不惜想先要留住她。
为了她,他放弃了独立成个体的机会,他想如果自己变成了真正的玄遥,她会不会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是她却更加想逃。
玄遥已经别无办法了,或许控制住洛拂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尽管她会恨他,他都义无反顾。
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渴望与不甘。
他再次经历了那种付出所有却得不到任何人关爱的童年——
他的母亲被父皇强行霸占而生下了他,母亲从没有爱过他,一直都对他充满了恨。直到她与自己的恋人谋反被抓,双双被斩首,他也被亲生父亲贬黜,降为了贱人,比宫里的奴隶都不如。
他这一生到底为何而来?
没有人会真正地爱他,也没有人会真正地在意他。
玄遥拿着迷仙引一步步逼近。
洛拂笙再次后退时,脚下居然踩空,整个人跌了下去。
玄遥伸手拉住她。
洛拂笙刚惊魂未定,却见玄遥一步迈到她面前。
他俊美的容颜泛着粼粼笑意,瞳色如鱼鳞身上由白到黑的渐变,她只觉一瞬间像沉到了湖底,下一刻,他伸手居然推了她一把。
二个人同时向后倾倒。
他一只手护在她的身后,表情从始自终稳稳地笑着。
身后并不是深渊,而是一块软软的地面。猝不及防地倒下时,洛拂笙一点痛感都没有。
二个人原地滚了几圈,雾气缭绕中,柔软的地就像锦被软枕,周围都散发着濒临死亡的香气。
气氛旖旎而恐怖。
迷仙引从玄遥手里掉到了迷雾中,洛拂笙甚至能听到那青紫色的细针掉到地上发出的咯咯声。
仿若人的骨头掉到了地上。
玄遥压在她的身上,手肘撑地,俯眸从她的眼慢慢向下一直看到她的唇。
因为惊吓的原故,洛拂笙的呼吸带着颤抖,身体僵硬,头微微从地上擡起,微张着干白的唇瓣,眼睛紧张而又胆怯地迎向他。
玄遥轻笑了出来,擡手轻轻触碰她额边的碎发。
这个举动让本就害怕的洛拂笙抖了一下,可是她有自知之明地不敢乱动,双手蜷缩在胸前,不知是为了抵御他的侵犯,还是为了让自己更有安全感。
她这副不得不顺从又胆战心惊的可爱模样,让玄遥越看越喜欢。
尤其是她并不湿润的唇,虽然颜色并不鲜艳,但唇形十分漂亮,像即将枯萎的百合。
他的脸一点点向下,这一刻他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只想与她互相抚慰,互相舔邸着伤口。
洛拂笙是真的不敢动,余光一直在偷瞄着迷仙引掉落的方向。
玄遥现在似乎很满意她的妥协,并没有着急寻找迷仙引,而是用自己的唇摩挲着她的唇。
不知是不是雾气的原因,他的呼吸都是冰冷的,喷洒在她的脸上,刹时皮肤一阵麻意。
玄遥的唇还是那么软,顺着她的唇缘游动时,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洛拂笙屏住的一口气因为心跳的加快而不得不快速吐出,玄遥张口含住了她的气息,意犹未尽地仰了仰头,深吸口气。
周围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世界有如死了一般的沉静。
如果不是洛拂笙还有心跳还有呼吸,她会觉得自己到了地府。
然后玄遥快速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洛拂笙紧紧抓住自己的衣服,他的吻时而凶猛如野兽,时而温柔如抚柳。
她的呼吸一会儿被他攫住久久不能顺畅,憋得她满脸通红,一会儿又因他的轻柔而宠溺而心跳过速地巨烈喘息。
她的唇又麻又疼,他终于停止了对它的蹂躏。
玄遥擡起头,双眼迷乱中溢满了涟漪的秋水,看着她的目光缱绻而欣慰。
他从来都不是纵欲的人,他所想要的是心灵的契合。
所以他喜欢现在这个样子,只是头挨着头,躺在一起享受温存的时光。
与真正的玄遥相比,他的好处就在于他放得开,敢于遵从自己的内心。
不像玄遥,要考虑的东西太多,又太过自信。
或许是千年仙途让他迷失了从前的自己,但那个时候他真的只想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惜一切也要拿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玄遥对自己严格,他却活得坦荡,玄遥不敢做的事,一直无法说出口的事,他都可以肆意地讲出来。
现在这个身体,是他们两个人共用的,所以思维和感受也是相同的。
既然回到这个身体里,他就不想再浪费时间。
他看着洛拂笙红肿的唇,目光低垂,“如果当初在山洞时你离开了,就不会有以后的事情发生,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
洛拂笙谨慎地不敢答他,不知道哪个答案才对他的脾胃。
幸好他也没有固执地问下去,好像自言自语般又道,“可是我不后悔,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不后悔。”
“你只觉得是我欺骗了你,可曾想过,你也一直在欺骗我。”
“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洛拂笙的心跳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睛仰头看着身上的男子。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好像快要睡着了一样。她慢慢地擡起了手,在他的肩上轻轻一推。
身上的男子身体一歪,倒在了洛拂笙的旁边。
洛拂笙赶紧翻身坐起来,再看旁边的玄遥,居然晕了过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在云雾中摸索着那枚迷仙引,打算在玄遥醒来前先将它毁掉,
可是找了半天就是找不到。
此时,云雾中一个淡淡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洛拂笙一擡头,泪水奔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