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澜霆唇边掀起一抹冷笑。
“不过分。可他的命对你而言并不值钱,杀了他除了暂时泄愤外毫无用处。开个条件吧,要怎样你才肯放过他?”
“朕可没有要拿他的性命来逼迫你的意思。”
离渊帝阴冷一笑,大有一种替自己辩解的意思。
“我知道,是我想用条件换他一命。”卫澜霆仍然面无表情地说着。
忽然间,离渊帝扔了一个东西给卫澜霆。
卫澜霆伸手一把接住,摊开手掌一看,是一枚做工不算精致甚至颇为粗犷的虎符。
卫澜霆不解地擡头,看着离渊帝。
“清江国既然自寻死路,我离朝岂能不成人之美?只是朕年事已高,不便舟车劳顿御驾亲征,灭国之事就有劳太子代劳了。”
离渊帝颇为勉强地说着,仿佛真的是他去不了战场才让卫澜霆代他去的一般。
可卫澜霆却是心知肚明。
从一开始,离渊帝就想好了要让他去,根本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勉为其难。
而让大臣联名上书处死无虞,只是故意诱他入笼罢了。
就算后今日卫澜霆没有进宫,总有一天,离渊帝也会用江无虞的性命逼他就范。
阴谋与算计,才是天家皇室真正的面目,人前的光鲜亮丽不过都是遮羞布。
卫澜霆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以至于连离渊帝也拿不准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末了,卫澜霆握了握手掌心上放着的虎符,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敛眸开口:
“我可以去,但你要保证不能伤他性命。”
“这是自然。”
离渊帝欣然答应,甚至答应得有些过分爽快,“只准胜,不准败。”
卫澜霆心下冷笑连连。
“记住你说的话,若你没有做到信守承诺,我不介意将你从这九五之尊的龙椅上拉下来。”
说完,卫澜霆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步履沉缓,衣袂轻摇,却是一步比一步的沉重。
离渊帝可真是百密无一疏,老奸巨猾。
让他领兵灭了清江国,还只准胜不准败。
就算江无虞不必处死活下来了,又如何与自己的灭国仇人在一起呢?
就算勉强在一起了,也会备受世人非议与诟病。
离渊帝这是摆明了要拆散他与江无虞,要么处死江无虞,要么他去灭了江无虞的母国。
无论是哪种情况,卫澜霆与江无虞之间都隔了太多太多不能跨越的鸿沟。
来时骏马飞驰犹嫌不够,归去时却只觉得路短马快,不一会儿就到了东宫。
卫澜霆翻身下马,望着东宫大门上悬挂着的横额,神情复杂。
彼时,天公还不作美,像是故意泼人冷水似的落起了雨。
守门的侍卫见突然下起雨来,立马找来一把油纸伞要替卫澜霆撑着遮雨。
卫澜霆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撑伞,迎着雨跨进了东宫的门槛。
雨不算大,却也渐渐打湿了他身上的衣袍与发丝,不显狼狈,倒有一种萧瑟凄美之感。
穿过通往兰庭的鹅卵石路上,卫澜霆一眼看见了特意来找他的江无虞。
江无虞正撑着一把白色绘墨竹的油纸伞,孤身一人独立,身形细长单薄,站在兰庭外等着他。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卫澜霆脑海中忽然想到这一句诗,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那端的江无虞也注意到了淋得浑身湿透的卫澜霆,惊愣了片刻,然后撑着伞朝他跑了过来。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江无虞将伞举过卫澜霆的头顶,望着卫澜霆这浑身湿透的模样,又是惊讶又是心疼。
他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下雨了连雨都不躲的男人,和那日初见时,一身黑袍,墨发高束的矜贵男人联想在一起。
初见那日的卫澜霆,是个任谁多看一眼就会将自己贬到尘埃里的天之骄子,步步矜贵,通身气势。
他不应该是现在这样的,狼狈孤寂。
江无虞满眼心疼,忍不住擡手抚上卫澜霆棱角分明的脸庞。
“害殿下为我奔波受累,是我不好。”
卫澜霆摇了摇头,挤出一抹笑容。
“孤难得任性淋一会儿雨,偏偏叫你看见了,没什么的。”
江无虞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这是在故意宽慰他呢?
“殿下进宫,莫不是又受了气?”
江无虞忽然觉得比起自己受死,卫澜霆为他受辱反而令他更难受。
“没有没有。”卫澜霆满口否认,难得透着一份憨意。
他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圈住江无虞稍显娇小玲珑的身子。
低沉微颤的声音在江无虞耳边缓缓响起,一字一句说得格外认真。
“孤只嫌自己为你做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