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他自别院大门走出来,拽了一下锈迹斑斑的铜兽首,望着满手的灰尘蹙眉,“这帮下人……”
“我都“失踪”这么多年了,下人们不上心是正常的,相反,纪家愿意分出几个老弱病残来帮我看院,我该感到受宠若惊才是。”姬姜勾起嘴角,语调中的嘲讽明晃晃。
这里是曾经属于她的郊区别院,根据宫浮的指引,他们找到了这里,并决定暂时在此处落脚。
灯下黑嘛。既然不用随时随地盯着纪家的动向,他们也就没必要睡在冷冰冰的山洞里,正好冥罗交还给仙门,落脚点有暴露的风险,訾灵肯定不会多说一个字,但冥罗不一样,这位致力于给别人挖坑的魔罗青年,决不会少说一个字。
“院里有几个看守的大爷大娘,被我打晕塞进了地窖。”宫浮上前来为她推轮椅,姬姜摆摆手,“把那几位打晕的人质也塞地窖里去。”
宫浮乖乖点头,回去找被他们藏在灌木丛间,早早打晕的兄妹三人。
重明率先一步跨进大门。
他手中提着门口摘下来的破灯笼,所见之处落寞凄清,墙角栽种着几颗金钱树,蔫嗒嗒半死不活的,明明是夏日,无端却有几分深秋的萧瑟。
“下人确实玩忽职守。”魔神殿下评价道。
“估计这里还有属下留下的一些机关无法搬离,否则按纪家的尿性,早该一把火烧了,他们派人守在这里无非是守着这些机关,不能指望这些人上心。”姬姜望了一圈,不咸不淡。
别院虽萧瑟凄清,但到底能住人,比山洞好上不少,姬姜和宫浮简单整理出两三间屋子,今晚便在此休憩。
收拾完宫浮简单易容,戴上帷帽,去街上买吃食。
魔神殿下歪在院子中央的躺椅上,闭目小憩。
“殿下当真觉得纪琢的提议可行?”
重明闭目不语,少顷才慢慢睁开眼,睫羽倦怠地下垂,浑身一股不知哪儿来的懒劲。
他不看推着轮椅靠近的姬姜,视线落在虚空,不知是走神还是思索。
“成功的可能性更高。”
他不说可不可行,只说成功率。
可不可行,得考虑到纪琢此人的品性,考虑到中途可能的意外,但成功率是很直白明确的,趁乱偷袭纪府,比从野狗口中拔牙简单得多。
约定之期在后日酉时,纪府守备空虚,直捣黄龙,取得想要的东西后立即撤离,毕竟在人族的地盘上,行事不宜张扬,能避则避,挑起两族开战就没意思了。
——这就是魔神殿下的全部计划。
或许不会那么顺利,但不要紧,只要位置准确,能拿到东西,任何突发状况都能见机行事。
姬姜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片刻后踌躇道:“您身上的秘法……訾灵说是主仆印,不明缘由的虚弱恐怕也是因此而起。”
重明刚闭上的眼睛霍然睁开,懒恹恹的感觉荡然无存,拧起的眉峰下眸光锐利如星。
“主仆印?”他狐疑道:“在谁身上?”
“冥罗身上有一道。”
“……孤不记得曾惩处过他。”
他对冥罗这个人都没多少印象。
对上姬姜欲言又止的表情,他移回视线,有些明白了,“看来是在孤忘却的那段记忆里。”
姬姜费解道:“訾灵仙子没跟您说过吗?”
重明:“你指什么?”
姬姜:“全部。”
重明:“……时间紧迫,只谈了重要的。”
姬姜一头雾水。
主仆印没说,三年前的事没说,时间是紧迫,不至于三两句话都讲不清楚,你俩在树林幽会那么久,这些都没谈,谈什么去了?
谈情说爱去了?
“冥罗身上有一道主仆印,而您未曾察觉的原因,是这道主仆契约本该在三年前销毁……”
姬姜认命地把訾灵那听来的推断复述给魔神殿下。
重明指节轻点着躺椅扶手,低垂的眸光看似漫不经心,其实随着姬姜吐出的往事愈发的冷。
“孤用什么法子切断的主仆契约?”
姬姜一怔。
“属下不知。涉及到您与她单独相处时的点滴,她总会含糊过去。”
重明指尖因这句话而莫名蜷缩一下,抽搐似的。
他捏捏眉心,沉闷道:“姬姜,你能不能看出来,孤身上除却主仆印,是否还有别的秘法?”
姬姜:“殿下,为什么这么说?”
重明难掩疲惫,“缺失的这段记忆……跟訾灵说的不一样,这段记忆很重要……孤得想起来……”
姬姜:“您怀疑是秘法所致?”
“孤想不出第二个原因把一段记忆忘得如此干净。”
姬姜沉默下来,在贫瘠的记忆里搜寻着相似案例。
最后她道:“殿下,据属下所知没有。”
重明:““据你所知”的所知是什么时限?”
姬姜:“七日前到现在。”
重明:“……当孤没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