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下】
灵虚子闭关出来，擡眸一看，周围居然不见了那条龙的踪影。
不对劲。他放开神识感知整座道宗，然而还是没发现。
“终于知道放弃了吗。”
灵虚子远看天外，冷冷道：“可算是清静了。”
就是不知道那条龙突发了什么心思，或许是终于意识到那般讨好的姿态太可笑了吧。
龙族，那么强悍的种族，成天什么都不干，就围着人类转，像话吗？
灵虚子几乎不关心苍灰跑哪了。他来到长清殿，见着自家徒弟，正要开口，然而顿时停住了。
因为他看见，徒弟身上缠着龙，正和龙对视谈笑着。
“八长老找你了？”
“是。”
“时空长河的事吗，好像是有些麻烦。”
“现在已经完事了。”
灵虚子从未见过自家徒弟与谁这么亲昵，连他这个师尊都没有这么亲近过，然而却跟一条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龙如此这般。
说实话，他这个师尊怎会不心酸呢。
“师尊？”
何清溟看了过来，朝灵虚子一笑。
灵虚子惊喜，想当年自家徒弟极少言笑，而遇见那条龙后，何止多了人性，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他忽然想起，仙宗大比那时，自家徒弟就跟他说过想和龙族交朋友，原来那时候就胳膊往外拐了。
灵虚子感到心酸，也不懂，龙族究竟有什么好？成天缠着人不放。嗯，也不对……他那条龙倒是不缠了。
“不用在意师尊，我只是路过，你们继续聊吧。”
灵虚子随口一说，转身便走远了。
看着师尊的背影，银发修士若有所思，问了身上的龙。
“你怎么看？”
景泽天思考道：“不是没感觉。”
“是吗？”
“师尊认为耽于情爱是一种心性上的软弱吧，所以才拒绝那条龙的求爱。”
景泽天唤着灵虚子师尊，竟极其自然。
何清溟歪了歪脑袋，不懂问：“耽于情爱是软弱吗？但是你一直耽于情爱，却一直在变强。”
对此，景泽天摇头道：“我不是耽于情爱。”
何清溟一愣，“你不是吗？”同意你之后你天天可尽折腾我，没见你干别的事啊。除了修炼之外。
景泽天从龙化人，抱着人贴蹭道：“我只是耽于你。”
何清溟顿时心脏猛跳，好小子，就会说话。
“算了，不管你，反正就是说情爱跟强大没关系。”
“嗯。”
另一方，几天后。
灵虚子去了一座大型道会。
几大仙宗联合举办的，召集了九州的大修士，群英荟萃，来者众，其中甚至还有禁区的先天生灵。
灵虚子看了一圈，发现以前见过的小凤凰也在里面，当初这小凤凰说要在人间历练，倒是也真在历练，但是这小凤凰八成不知道他徒弟已经心有所属了。
真是麻烦的爱恨纠葛，兴许还会闹腾一波。
灵虚子走到道宗一席，忽地察觉一道熟悉气息，转头一看，顿时瞪大眼睛。
先天生灵那边走来了几个极俊极美的人形。其中就有苍灰。
龙族也真不愧是龙族，容貌几乎是碾压级别的，其他先天生灵的化形已经是很美了，但是跟他比，直接差了一个层次。
苍灰一出现，很多人都看了过来。
哪怕知道那是一尊恐怖无比的暴虐龙族，有些人还是控制不住天然的爱美之心，不由得多看几眼。
灵虚子蹙眉，不明这是在搞什么鬼。
这家伙明明不喜除他之外的任何生灵，怎会无缘无故跑来这种视线多的地方？
但是苍灰搞什么也不关他的事。灵虚子眉头微拧。
而由于苍灰在道宗对外只显出过龙形，道宗人极少知道其真容，所以并没认出来，只是会闲聊几句。
“又是龙族吗。”
“这个时代入世的龙族有点多啊。”
苍灰并没注意看道宗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面色冰冷，浑身皆是压迫感，令现场众人不寒而栗。
这副样子倒是让灵虚子想起了初见那时的强悍威严，他当时还真情实感地仰慕过，哪知道初见印象仅限于初见，后来一天天原形必露，成了条聒噪的缠人龙。
但是今天……灵虚子凝眸观察，看不出什么意味。
好像是长老会那边邀请来共商道法的，先天生灵的道跟人类大体不一样，但在高层次上，也有相通之处，所以长老会特邀来道会。
可是，灵虚子有些怀疑，苍灰这家伙平日里兽性高于人性，懒懒散散的，半天吐不出一句像样的人话，真的懂人类的道法吗？说不定能听困了会当场打瞌睡。
然而他又想，自己为什么要在意这家伙啊。
灵虚子扭过头，面色更冷了。
道会按时开始，各大仙宗来人畅所欲言，此时还是年轻修士在讨问辨正，而随着日升，时间推移，说话人的身份和实力也上来了。
道法逐渐高深莫测，年轻弟子们似懂非懂，进入了领悟状态。有时候问题也抛给了先天生灵，比如凤黎。
人类修士怎会不对凤凰的法感兴趣呢？
但凤黎不太会说，先天生灵大多是本能在修炼，哪里懂得人类修炼那些区区绕绕，你问他的字词他有些听都没听过，自然不可能回答的好了。虽然他也不是不努力。
一般来说，这种道会不会有人问到灵虚子。因为灵虚子凶名在外，暴脾气人尽皆知，只是站在那里而已，杀伐气息就让人浑身发抖，你怎敢打扰他。
但后来元真子也来了，气氛稍好了些。
元真子不愧是逍遥道的大能，一来就引人瞩目，无数人争着要问他法。
跟灵虚子对比起来，可谓是差别巨大。
而灵虚子早就习惯了。
或许是因为苍灰也在场吧，他头一次觉得道会时间如此漫长，真想快点完了回去。
但接下来，居然有人勇敢打破局势，向苍灰问了法。
其话音未落，全场人的面色都变了，无不震惊，难以置信。
问道的人是一位体修，问的法很高，是关于人体大周天的新观。
一旁的凤黎听都听得头晕了。
说完之后，众人集中视线看向苍灰。
分明是苍灰要回答，灵虚子却莫名紧张起来，生怕这家伙语出惊人，打破了表面的冷傲威严。
但是，事情的发展超乎了灵虚子的预料。
苍灰面色冷峻不变，不仅无比准确地解答了体修的问题，还拔高了问题的层次，将问题引到更高的大道层面。
语气很冷，内容却很震撼。
众人都愣住了。问法的体修瞪大眼睛，仿佛被直接点破了迷津，当场陷入了顿悟姿态。
答完法后，苍灰闭上眸子，又回到了冷淡的样子。
灵虚子怀疑了自己的眼睛。苍灰刚刚的说法连不是体修的他都听出了高妙之处，根本不是蛮兽能说出的话，没有经过自己的思考和体会，怎可能说得出来？
灵虚子沉默了，直盯着苍灰。他或许误会了一件事，龙族的强大不是天赋那么简单，不是诞生为龙族所以才强大，而是足够强大能诞生为世间最强的种族。
几千岁自然不可能是白活。
灵虚子：“……”
道会结束后，各宗陆续离场，先天生灵那边也陆续走了。但由于苍灰的说法实在太好，几个大修士围了上去问法。
苍灰的态度不能说热情或冷淡，只挑了一个最强层次的问题回答了，余下一群人目瞪口呆，陷入不同层次的思考中。
强大、高冷、威严，与他人完全不在一个层次，话音落下后便转身离去，留下一道道可惜没有多问的声音。
道宗有位长老终于记起来了，问灵虚子道：“他不是之前缠…在长清殿做客的龙族？”
他差点脱口而出“缠着你”，还好记起来灵虚子的火爆脾气。
被这么一问，灵虚子顿了顿，随口说了声是。
长老闻言很是震惊。
之后，苍灰还是没回长清殿。
灵虚子忽然想到了，这莫非是欲擒故纵？以为冷落了他，他就会挽回吗？不可能。
而接下来十几天，灵虚子频繁见到冰冷的苍灰，对方路过都不看一眼，性情好像冷到了极点。
灵虚子自认为没被激到，但是内心烦躁，终于忍不住在一次见面的时候将苍灰按在墙上，质问：“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苍灰眉头微拧，似是感到了不悦，冷道：“我做了什么让灵虚尊者看不顺眼，灵虚尊者要突然挟持我。”
灵虚子内心更烦躁了，“你在演吗？”
苍灰不解地偏了头，龙眸冷戾，道：“我为何要演？灵虚尊者觉得我在演给你看吗。”
灵虚子：“……”
苍灰：“灵虚尊者对我爱搭不理这段时间，我想通了，龙族的生命那么漫长，为何要挂在一个人身上？但凡是我们想要的，有什么是得不到的，为何要卑微求爱？”
灵虚子：“……”
苍灰又是冷笑：“我得感谢灵虚尊者让我懂得这个道理，让我成功摆脱了龙族的可笑习性，爱人就得给人做牛做马？凭什么？我们龙族是世界第一强大的种族，应该是你们来讨好追求我们。”
灵虚子：“……”
空气陷入沉默。
双方沉默对视，灵虚子眸色极冷，苍灰却是装出来的冷。
这番话句句要命，换做之前，苍灰是不敢对灵虚子说的，然而现在他却全部倾述了。以灵虚子的脾气，听了不暴打他才怪。
可灵虚子居然没有动手，只是盯着他，仿佛在审度他的一字一句。
苍灰心中忐忑，但那又如何，他要撑起强者的牌面，身为最强的龙族，我们为什么要卑微求爱？没错！
他继续冷视灵虚子。
这份沉默不知挑动了什么。
灵虚子忽地笑了，眼神锋利如刃。
苍灰做好了灵虚子发火的准备，可是下一瞬，灵虚子一掌拍在墙上。然后，他猝不及防地被对面冷傲的仙尊强吻了。
还不止于此，那一掌打碎了墙壁，他失去后部支撑，被灵虚子直接压倒。
灵虚子似乎觉得好笑，低着眸子，凛然如神，一字一顿道：“演够了吗。”
苍灰头脑一瞬空白，但还是反应过来，强硬道：“我说了我不是演，灵虚尊者请自重。”
灵虚子又是一笑，道：“你尾巴露出来了。”
怎么可能！
苍灰慌忙收尾巴，却发现他根本没露尾巴，他半步大乘期的龙怎可能露尾巴！
而他这个反应也完全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