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是见过自己丈夫被污染时的样子的,即使女儿的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了丈夫被污染化时的景象。
女人的心中却没有任何的恐惧,只有浓浓的慌张。
她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女儿的身体,以此来告诉自己,女儿不会死,也不会变成那种可怕的怪物。
可惜事与愿违,她越是用力的抱紧女儿的身体,就越是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体温的流失,以及她喉咙中不断发出来的可怕声响。
似乎是闻见了人肉的香味,小女孩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往日总是灵动的双眸,现在却只是空洞的看着在自己面前不断晃动的,自己亲生母亲的脖颈。
“妈妈……好香,我好饿啊,妈妈……”
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受不了似的,不断的靠近女人的脖子,缓缓张开嘴巴……
就在这个时候,研究员突然闯了进来,一把捂住了小女孩的嘴巴。
女人瞬间惊惧万分,把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你、你是谁?你是怎么闯进我们家的!?”
但紧接着,她看见了对方身上的白大褂,又迅速的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情况,眼泪瞬间滚落了出来。
女人想也不想,直接抱着女儿,就朝这个突然出现的实验室成员跪了下来,脑袋磕在地面上,发出砰砰砰的响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女儿其实没有生病,我提交的申请书上撒谎了,我的女儿好好的,她没有生病,她很健康,一点也没有生病……”
不多时,女人的额头上就多出了一块红色的痕迹。
研究员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去拉对方的时候,女人的额头就已经磕破了一条血迹顺着她的眼泪滑落下来,让她的脸看起来有点狰狞。
她实在害怕极了,自己明明只是向上层求一些日常的药品而已,怎么会惊动实验室的研究员?
她害怕自己的女儿被当作是污染物除掉,只能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请求对方放过自己,也放过自己的女儿。
对方的手握住他肩膀的时候,女人浑身明显的颤栗了一下,脸色倏地惨白。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叫士兵来将她的女儿带走,而是定定的盯着她的双眼:“你的女儿已经被污染了,你希望救她吗?”
女人反应不过来,但是她听到了对方说可以救自己的女儿,身体快过脑子,立马就点了点头。
“那么我可以告诉你,第一研究所的路邈先生正在研究污染化逆转的课题,已经到了临床实验的阶段,需要一个志愿者……”
不等对方说完,女人已经疯狂的点起头:“愿意!我们愿意!什么时候能去当志愿者?”
她在听见有人研究污染化逆转这个课题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污染化逆转,哪怕不能成功呢,只要能稍微延缓一下她的宝贝的死亡期限,就算是让她去死,她也愿意!
“成为志愿者需要付出什么吗?我也可以成为志愿者的,我还没有被污染过,我可以做我女儿的对照组!”女人急切的说道。
研究员摇了摇头,擡手止住女人的话。
“什么都不用,你们什么都不用做。”他笑了一下,眼底不知道为什么闪过一抹晶莹,“这一次,我一定保护好你们……”
……时间回到现在。
那个在绯闻中成为了被辜负了一员的单亲妈妈,此刻就站在人群的最前方,怀中抱着的女儿冰雪可爱,眨巴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的脸上是健康的红晕,在研究员朝她看过去的时候,这抹红晕变得更加明显,小女孩也害羞似的回身抱住了妈妈,把脸埋在了妈妈的肩膀上,脑袋后面的两根辫子高高的翘起来。
原本研究员这些话在人群当中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人们窃窃私语起来,都有些犹豫。
试药这种事情他们以前都有听说过,如果药品有任何问题的话,第1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传来了鬼魅一般的虚弱声音:“吃的,给我吃的……我好饿……我好饿!”
他们不由得浑身一颤,转过身去看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开始面色发青,不断的伸出手指,抓挠着自己的脸。
可是就在他抓挠的同时,那些伤口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等到旁边的人过去,把他的双手都固定住绑起来,那些伤口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们不约而同的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胳膊或者是脖子。
这些天他们也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力比之前好了很多。
但与此同时,他们的饭量也增大了。
在食堂吃的饭根本不足以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上班的时候,有一大部分时间都要泡在茶水间里,将里面的食物都扫荡一空,才稍微满足的回到家里去。
这种可怕的食欲,让他们内心恐慌不已。
尤其是今天白天的时候,实验室的研究员给他们看了实验记录——
全息影像里面,被污染的实验体在接触了污染物的一段时间后,身上原本挣扎的伤口瞬间就愈合了。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肤色的转变。
他们全身的肌肤都在逐渐变得青白灰败,就好像一下子变成了毫无生机的尸体。
可是偏偏他们还能动能喊,布满血丝的眼睛仇恨又垂涎的盯着拍摄者,嘴里不断的嚷嚷着:“给我吃东西,我要吃东西……我要吃了你!”
看到了这份实验记录,再怎么迟钝的人也都反应了过来,自己恐怕是被污染了。
他们完全想不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接触到的污染物,而且尽管污染的进度非常慢,他们的心中却依旧恐慌。
如果他们也变成了那样子渴望食物,甚至恨不得吃掉自己同类的怪物,那么他们还能算是活着吗?
在场的人都是有家有同伴的,他们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变成了污染者,有一天把自己的利爪伸向身边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他们深呼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离床边远了一点。
好在里面病情加重的那个人已经被他们用手掌粗的束缚带捆了起来,身边还有其他人看着,暂时威胁不到他们。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吓人的。
所有人的心中都像是被乌云笼罩了,忍不住一阵惶惶然,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这个时候但凡有个人说能够帮助他们,哪怕只是延缓污染化的进程,或者是将污染化停止在现在这个程度,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将对方奉若神明,感恩戴德。
想到这里,他们忽然就想起来,研究员带过来的那位路邈先生,研究方向似乎就跟污染化有关。
他们心头一动,眼底忽然燃起了细微的一丝希望。
再回过头来,寻求帮助的看向路邈的时候,就看见了人群前方的单亲妈妈和她的孩子。
他们的神情一顿,随即想起了单亲妈妈跟研究员相识相爱的过程——
当时那个研究员是怎么说的来着?
路邈先生,第一研究所的路邈先生正在研究污染化逆转的方法,并且让那个小女孩去当了志愿者。
而现在,这个小女孩外表看上去跟正常人一般无二。
更重要的是,小女孩手上因为剪指甲不小心刮出来的伤口还在,偶尔碰到伤口的时候,小女孩还会眼泪汪汪的将手指递到妈妈的面前,让妈妈呼气。
众人的眼神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随后紧张又期盼的朝路邈看了过去。
路邈这个时候才适时开口:“新药已经在实验动物和复制体身上试验过了,对人类不会产生任何的负面影响。现在的试用只是为了更加确保这款新药的安全性——我一个人的力量毕竟还是太有限了。”
他微微的叹了口气,擡眸看向面前的众人:“相信大家都清楚,我在第一研究所任何的研究成果都需要经过巴比特的首肯,才可以推向整个基地。”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大家被病痛折磨,无缘无故的失去家人。”路邈叹了口气,“但只靠我一个人的话,没有办法摆脱实验室的监控,将这款新药带给大家服用。”
他温和的看向面前众人,以一种悲悯的姿态,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明显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邀请。
普通成员们吞了吞口水,却还是忍不住有些顾虑。
毕竟路邈要他们对付的,可是在基地里面地位超然的第一研究所。
于是看着路邈那只白净的手掌,人群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有一个人缓缓的站出来,小声又颤抖的询问:“路邈先生,是不是只要我们帮助您,就能获得新药?”
这是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少年,尽管生活在地下基地里,每天都有固定的食物派发,但是因为他日益增大的食欲,他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连头发都变成了干枯分叉的稻草。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路邈,脸上闪过不明显的青白之色:“如果我们不小心又被污染了,您会一直向我们提供新药,帮助我们吗?”
路邈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悲悯的神情在背光处显得有些虚伪。
但是他回复的很快:
“——不会,我没有那个义务帮助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