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张跟苍将一模一样的脸，许庐到底还是没有忍心下手，手指颤抖了一下，被对方逼得倒退了一步，腿弯直接撞在了沙发的边角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被迫坐在沙发上，仰视“苍将”。
“苍将”的眼神很平静，看着他的表情甚至有些怜悯：“明明已经决定要跟这张脸的主人决裂了，为什么现在还要担心他？路邈先生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许庐瞬间抓住了重点：“路邈？是他让你来的！”
“苍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微微偏了下脑袋，依旧用那种平静的目光盯着他。
这个表情是苍将平时会做的，因为他们两个都隐藏了自己的一部分实力，喜欢扮猪吃老虎，每次伪装即将撕开的时候，苍将都喜欢用这种表情刺激猎物。
他说这样看着猎物挣扎、不敢置信的时候，心情都会很愉悦。
可是现在这个表情出现在苍将之外的人身上，哪怕对方的外貌跟苍将一模一样，他也觉得十分的荒诞和可恶。
他咬牙：“你到底把苍将弄到哪里去了？你们不可能躲得过基地的探测，再不说的话，我现在就要报警了！”
“啧啧啧……”“苍将”却只是摇了摇头，“那个小子可没有你这种魄力。你知道我们假扮成你，去跟他交涉的时候，他让你做什么吗？”
许庐一顿，下意识的追问：“什么？”
“苍将”咧开嘴笑了笑：“他让你去第一实验室当卧底，偷路邈先生的实验记录，然后拿给他。而他……会在路邈先生发布之前发表。”
许庐的眉心重重一跳。
不是因为“苍将”说的话，更是因为他说的这件事情，唤醒了他久远的记忆。
“苍将”继续说道：“我代替你问他，这样子不怕被发现吗？基地对实验原创性看得可是很重的。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许庐没吭声，面色紧绷的盯着“苍将”，但他眼神中泄露出来的慌乱却显示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苍将”轻声道：“他说他有经验，他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你只要帮他做事就好了。”
许庐浑身一震。
他的表情彻底难看下来，死死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再也不嚷嚷着要“苍将”把真正的苍将交出来。
“苍将”的话却还没有说完：“我又问了他，他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不，你帮他做了这件事，你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继续说话，而是给我打字，说他会保护好你——许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许庐彻底不吭声了。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进入游戏之前的苍将，他或许不了解，但是在这个游戏里的苍将，他很清楚，对方但凡是对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没有信心，就会选择使用打字的方式代替。
苍将从来惜命得很，他原本以为对方看在他们来自同一个世界，甚至同一个时间点的份上，会像是他对他一样对待自己。
结果……
许庐的脸色铁青，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苍将”估计是体谅他，也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将情绪处理完。
良久，许庐终于开口了，他问：“你们要我做什么？”
“苍将”笑了。
次日早晨。
苍将从睡梦中醒来，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在许庐的房间里。
他有些头疼，想不起来自己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了，但是记得自己让许庐做那些事情之后，许庐用很受伤的眼神盯着他，然后搬出来一堆酒，说想和他最后喝一次。
在这种五感全开的副本中喝酒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万一中间遇到什么危险就不好了。
但他知道自己让许庐做的事情太过不近人情，所以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按照许庐说的，跟他喝了个不醉不归。
然后眼睛一睁开就是现在了。
苍将晃了晃脑袋，他的外套从床侧滑落，发出布料摩擦的声音，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许庐房间的卫生间里面传来了水声。
就在他看过去的时候，水声停了，随后许庐直接裹着一条浴巾出来。
许庐看他的眼神很陌生，弯腰捡起地上的外套往他脑袋上一丢：“醒了就滚。”
声音冷漠到他几乎不认识对方。
苍将张了张嘴，可惜他昨天提出的要求实在太过分，他哪怕再怎么厚着脸皮，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继续留在这里。
他只好捡起外套穿上，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许庐却再次开口了：“苍将。”
“嗯？”苍将回头。
许庐瞪着一双通红的，好像熬了一整晚的眼睛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但是一直到苍将不耐烦起来，他也没有开口。
“算了，没什么。”许庐转开了脸，“我今天就去第一研究所，你可以走了。”
苍将：“……”
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许庐的房门，犹豫了一下，有点想反悔。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巴比特昨天对他那种不屑一顾的样子，还有后来那些人鄙夷的目光。
他跟路邈不对付这件事情，已经传遍整个基地了，如果他自己去第一研究所的话，势必会被人死死盯着，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但是许庐就不一样。
他只是受到自己的指使而已，去了第一研究所那边，也可以说是弃暗投明。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只有许庐一个人可以依靠了。
苍将想到这里，终于下定了决心，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游戏结束之后再好好跟许庐解释吧，当年的那件事情。
苍将自己回到了第二研究所，许庐已经上交了申请，调去了第一研究所。
他刚走进门，就被第二研究所的所有人注目了。
苍将脚步一顿，脸上很快挂起抱歉的笑容：“昨天的事情抱歉，我的心情不太好，所以耽误了工作。我今天一定好好工作，今天有什么实验体需要培育吗？”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口袋，拿出那张红桃A。
但第二研究所的人却没有这么好糊弄，有脾气不好的直接就冷笑了一声，说：“不劳烦你了。我们想过了，控制变量也没有那么的重要，万一新药用在其他人身上，却产生了排异反应就不好了。”
言下之意，他们现在不需要苍将了。
第二研究所的负责人也走了过来，他倒是对苍将没有太大的怨气，可能是被第一研究所打压久了，脾气也好了很多。
但他赞同所里其他人的想法，苍将这种暴躁的性格，留在这里也只会惹事。
何况他们对他的手段也存疑。
根本没有任何的损耗，甚至连他们咬紧牙关挤出来分给他的培育物资，也从来没有被动过，苍将就拿出来那么多实验体的复制体。
这对于信仰科学的大家来说都是冲击。
他们坚信物质守恒的定律，但苍将变出来的东西却完全不符合科学，也没有任何的实验数据支撑——是的，苍将昨天去第一研究所那边说的话，最终还是被巴比特用毁了他自己的身上。
负责人想了一整晚，最终还是决定劝退苍将：“苍将，我们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你现在还是不太适合我们研究所。我会给你在下一级办公室找一个合适的工作，你……就先离开吧。”
苍将浑身僵住，表情从一开始的愕然到后面的不敢置信，最终变得愤怒：“是不是路邈跟你们说了什么？”
他唯一有过节的人就是路邈，他昨天才那样针对了路邈，今天就要被第二研究所劝退了，这个幕后捣乱的人除了路邈之外，不做他想。
负责人却皱了皱眉，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如果说他原本还觉得有点愧疚，苍将罪不至此的话，他现在就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了。
这个苍将，心态实在是不够稳定，在实验室里可能会引起更大的动乱。
“不是路邈。”他言尽于此，直接示意士兵将他带走。
非实验室的成员，可是从来都不会被允许靠近实验室半点的。
苍将看见那几个士兵过来，手指紧了紧，一瞬间想干脆掀桌算了。
但他想到了刚刚被自己安排到路邈那边去的许庐，又只能忍了下来。
许庐，对，他还有许庐。
从进入这个游戏开始，他们就一直是互相扶持的好兄弟，许庐是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信任的人，许庐是不可能会背叛他的。
就算他被赶出去了也没有关系，他不是还有红桃A吗？
实验室等后面物资匮乏的时候就知道他的重要性了，他的红桃A可是能够复制任何活物的，实验室想要源源不断的物资，不还是只能找他？
苍将安慰自己，最后狠狠地看了眼第一研究所那边，才在士兵的催促下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后，明明是在他的注视下走进第一研究所的许庐再一次出现，这一次却进的是第一研究所。
“不好意思，我为苍将造成的损失向大家道歉。其实苍将那个实验成果是我的，如果大家不嫌弃的话，我可以代替他为大家提供更多的无消耗实验体。”
许庐擡起头，带着抱歉笑容的脸上，一双眼睛冰冷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