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山庄
屋顶上,苏淮和苏言兄弟俩正大光明地坐在上面偷听着墙角,暗卫被吩咐过,对这两个人的任何行为都不予理会。
“晚尘变了很多。”苏言轻声道,擡眼看见苏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出声的样子,便追着问道,“怎么了?”
“咳,确实变了很多,但是吧……”苏淮挑着眉停顿了一下,“里面的也不是真皮,他真皮的时候才是真的皮。”
什么乱七八糟绕口令似的,苏言卯了他一眼,有些无言,换了个话题:“对了,我这两日要回去一趟,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办?”
身侧的人眯着眼,似是认真思索了一下,最终又耸耸肩:“暂时没有,”他低头看了眼屋内两人交谈的情况,分析道:“你家尘潇怼不过晚尘的,你看,他没想到晚尘会这么直白,以前都是跟他含糊过去的,如今是你来了,我们俩也在准备收尾了。”
苏言顺着他的意思推导:“那个皇帝快死了?”
苏淮摸摸下巴:“我觉得差不多了,我前几天在护国公府上偷听到一点,八成有人要谋反了。”
苏言从他话里挑出关键:“你去护国公府做什么?”
苏淮神色些微不自然,但还是实话实说:“他们家有几棵枇杷树,我去给晚尘薅枇杷。”
“……”好,你赢了。
苏言表示很服气,难怪,换他可能也说不过顾迟,毕竟是跟着他大哥混的,逻辑一定两百分。
卧房的门几开几合,苏言从房上跳下来,默不作声跟在楚潇身后。
楚潇眉头紧锁着,忽地顿住了脚步,后面的苏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直直地撞向了前面人的后背。
陌王殿下动作敏捷,稍稍侧身,苏言阁主没能如愿以偿占到便宜,只好自己站稳,不尴不尬地摸了摸脸颊。
虽然没碰到人,但是陌王殿下几根飘逸的长发在他脸上虚虚划过,留下几丝模糊的痒意。
苏言勾了勾唇,对眼前人说:“殿下,我待会儿要回一趟老家。”
楚潇闻言擡眸看了他一眼,也算是个表示。
苏言坚持不懈:“殿下也不问我家离得远不远,盘缠够不够,也不担心我会不会一去不回,就这么冷漠吗?”
“……”说实话,楚潇有点被他恶心到了。
自作多情的苏某微微低了低头,从楚潇身旁绕过:“殿下还真是无情,让我多少有点伤心。”
楚潇不想理他,但好歹没转身离开,他再接再厉:“其实我是想带殿下一起回去的,”他故意停顿,果然楚潇神情变得有几分微妙,他才继续说:“不过那个场合殿下出现的话会有点不好解决,所以日后有别的时间我再带殿下回去。”
这话落在楚潇耳朵里实在有些莫名其妙,说的跟他和苏言有点什么似的,然而他俩清清白白没有半毛钱关系。
于是苏言转身离去后,附近的几个暗卫面面相觑:我们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线求解,挺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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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言说的有事是真的有事,他得回来看看叶尘澜,叶衍秋早就想把位置传给尘澜了,一直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辞,非说自己资历尚浅,害怕德不配位什么的,死活赖在军营里不回来,无奈之下,叶衍秋只好求助于苏言。
昭国的边城,苏言并不陌生,毕竟往年叶衍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他在星凌阁待得无聊了会四处转转,认识叶衍初后他也来过不少次。
彼时夜色已晚,叶尘澜正在外面待着烤兔子,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大活人,吓得他差点正烤到肉香四溢的兔子扔到火里。
苏言眼疾手快地按住了他的手,然后顺势接过来挨着他坐下:“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他把兔肉举到面前闻了闻,长叹一声:“好香啊,手艺不错,得我真传。”
这些年两人天各一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叶尘澜也有好久没见过他了,呆呆地看着他愣了一会儿,直到苏言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才突然回过神:“言哥,你怎么大半夜过来啊,吓我一跳。”
苏言上手撕着兔肉,把最肥的一块挑出来塞给他:“闻到味儿就来了,你大半夜不睡觉躲这儿就为了这口肉?”
“我睡不着才出来的,谁知道这笨兔子自己撞上来。”叶尘澜嘴里叼着肉,含糊不清地说着。
苏言笑着看他,上一次这么悠闲地坐在一起,他侄子才不过二十几岁,还满是玩心的少年郎模样,数百年已过,昔日说笑的稚嫩青年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把自己磨练成了如今的样子,难得的是,他身上还带着一股少年意气。这些变化,苏言看在眼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那次和叶衍秋在皇宫里喝酒的时候,他没来得及跟尘澜说太多话,也是那一回,苏言第一次感觉到何为疏离,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心事,却只能在喝了酒之后才偷偷告诉他,清醒时看他的眼神同少时变了许多,不是畏惧,是一种说不出的变化。
“尘澜啊。”苏言突然喊他。
叶尘澜一边啃着肉一边看过去。
苏言声音有些低:“你怪我吗?或者,恨也好。”
两个人静静望着对方,夜里冷风渐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苏言看着他,说:“你知道,云深是因为叶锦言才死的,那天云微还救了叶锦言一次,她禁止韵川族人去寻锦言的麻烦,其实她也恨锦言的,只是云深早有打算,给她留了命令。”
叶尘澜眼中闪烁着微光,他吐出一口气,目光转向了别处:“我们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比皇叔还要亲近,我该怎么恨你……更何况原本就不是你的错。其实,我哥私底下跟别人合作,我猜到一些,你们都当我不懂,我要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就不会轻易答应和云凰出去。”
苏言用小木棍拨了拨快要熄灭的柴火:“我会找出那支箭的主人,辛苦你再陪我等等。”
叶尘澜的手在脸上快速抹了一下,说:“言哥,我都不怨你什么,你也别把所有事都压在自己身上,那天中箭的不论是你们中哪一个,我都不会觉得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