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讯
轩憬上辈子不知多少次梦见过与母亲的重逢,却万万没料到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但一想到母亲现下是为丹阙出气,她心中又不合时宜地多了几分喜悦,这顿打受得也更心甘情愿了。
她本想直接给母亲看自己的记忆,可海微兰却摇头:“母后要听你自己说。”
见她面露茫然,海微兰叹了口气:“你和你父皇真是……罢了,母后的意思是,有太多事情,你心里想的,与你表达出来的未必是同一个意思,甚至要引起天大的误会。”
“母后自然可以通过你的记忆,看出你是在意那孩子的。可母后更想知道,你是如何去表达这份在意的。”她耐心解释道,“倘若用错了方法,那便是一厢情愿的付出,自始至终感动你自己罢了。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只会给对方添堵,拉远你们的距离,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
听罢,轩憬沉默了很久。
海微兰也适时收起剑,牵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识海的另一端。
只见她广袖轻挥,什么都没有的空地便成了挽澜郡临江的那片河滩,浪涛声不绝于耳。
“你也莫要紧张,只当是和母后谈谈心。”她拉着轩憬随意在河滩上坐下,为她梳了梳微乱的发丝,温声道,“母后陪你一起找答案。”
这话触动了轩憬的心弦,酸涩之感瞬间从腔中涌上来。
她看向母亲,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反而只觉眼泪不住地淌下来,怎么都不停。
“怎么就哭了,唉。”海微兰将她搂进怀,顺毛似的一下又一下抚着,埋怨道,“都怪你父皇!我明明叮嘱他多陪陪你,果然不能指望臭男人养孩子!”
轩憬靠在她怀里无声落泪,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赞同,只是无措。
父皇确实从她幼时就陪着她,亲自教她习剑、念书、治国,将她护得很好。
可她从未听父皇教过这些事,说过这些话。
非但如此,父皇还不止一次告诫她,为君主者须得舍弃过于敏锐的情感,绝不能让情感左右大事。
——“行大事者,切莫拘于小节。只要所做之事问心无愧,纵使受再多非议,也必须要做!”
于是她的认知从此缺失了一大片。
她被父皇悉心打磨成了一柄擅于伪装自己的利剑,却从不知道要如何去爱一个自己心悦的人,只是一味地护着自己在意的一切。
结果……
结果她这柄利剑,最终刺伤了自己最爱的人。
屋外院中。
丹阙躺在自己做的藤椅上,烦躁地晒着太阳。
她有些后悔没把梵幽一起叫来,要是梵幽在,这会儿她就能有个倾诉对象,不至于独自苦恼。
自己的识海是什么模样,她早就知道了,正因此,才会警告轩憬不要多管闲事。
结果这人又不听,非但不听,竟还有脸问她知不知道心有魔障!
她若心里没有这些魔障,如今又怎会待在这里,跟已经伤透自己心的人合作调查灾年?又怎会被对方的“好意”轻易激怒?
原本她还想去禁书阁先行探路的,现下却只想躺着睡大觉,甚至还想就把轩憬扔这儿,独自回老友身边去。
心中想着,丹阙索性合上眼,就这么沐浴着阳光歇了。
此地虽是海微兰的旧居,没有宗主的允许,谁也不许来打扰,但她仍保持着警惕,边闭目养神,边戒备周围,以免来个刺杀或陷害。
大概是因着放松下来,她竟还做了个梦。
似乎是她答应跟轩憬下山的那日,闻讯赶来的梵幽满眼皆是惊诧。
“你怎么就答应了她呢?!”梵幽难以置信地问,“哪怕、哪怕你的命数便是与皇族结缘,可也不至于结姻缘啊!”
“她待我好。”她当时这么答。
“那我待你不比她更好?我们这儿哪只妖精待你不好过?!”梵幽恼道,“你清醒一点!她是要你去人族的、皇宫,做皇后的!你做的是帝君的妻子!你知不知道‘自古君王皆薄情’?!你连人家的底细都是才搞明白,你怎么就能答应她?!”
“是啊。”如今的丹阙心想,“我怎么就能答应了她。”
她们根本就不适合做道侣,不管是种族、出身还是性格,都不合适。
她又想起上辈子,梵幽见她们关系亲密,总调侃她别把徒弟宠坏了,日后徒弟蹬鼻子上脸,以下犯上不自知,她若老这么包容又忍让,会吃大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