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直接发怒,亦是不敢。
玉冥入主魔宫那日,同样坐在这把椅子上,底下有人嘀咕了句半魔,就被玉冥顷刻抹杀。
场中因惊慌而四下奔逃的人,玉冥觉得聒噪,也一并抹杀。
魔族大洗牌,以至于现在出现在大殿上的人,都是年轻面孔。
“还有事汇报吗?”玉冥已然没了耐性,一手搭在扶手上,随时准备起身。
底下人互相觑了几眼,异口同声,“没有。”
“那就散了吧,”玉冥从台阶上款步走下,“日后这种小事,莫要来烦扰我。”
眼瞅着他迈出殿门,身后传来不知谁的嘀咕声。
“这都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若事事都是我等做主,还要你这魔尊作甚?半魔出身,有什么好得意的……”
玉冥修为极好,这声音压的再低,他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准备跨出门槛的脚收回,不紧不慢转过身来,凌厉的视线扫过场中众人。
“我数三个数,方才嘀咕的人自己站出来。”
他单手竖起三根手指,“三、二……”
“一。”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场中人满面惊慌,但无一人站出。
玉冥下巴微擡,两眼漠然带着鄙夷。
“果然也是个令人厌恶的族类。”
呼的一声,大殿内忽然凭空涌入一阵强劲的风,夹杂着鹅毛大雪,眨眼地面铺上皑皑白雪,那些魔将也被冻成冰晶,面上惊恐神情还栩栩如生。
“破。”玉冥轻吐出一个字,冰雕应声粉碎。
漫天冰晶随雪花飞舞,玉冥一袭玄衣穿行而过,眉心那似火似剑的印记有红光闪烁一瞬,继而沉寂。
许是入了秋,魔宫夜里比先前更加冷了。
刺骨的寒意,并非修为可以抵御的冷,更像是直接渗入骨头的阴森之气,
尔卿坐在床榻上都能感觉到丝丝冷意,唤侍女进门添了些特制的火炭。
火炭燃烧亮起通红光芒,尔卿光是看着,就觉周遭散开暖意,紧缩的身子也舒展开来。
“玉冥呢?”她做好了晚膳,但现在还未看到玉冥人影。
侍女摇摇头,“冥尊不在隔壁,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另一个侍女上前,往尔卿手里塞了一件汤婆子。
“我来前见宫殿四周好些士兵忙活着种树,许是冥尊盯着呢。”
“幽冥地可鲜少有树木存活,阴邪气太重,冥尊费这么大劲是何苦呢?”
尔卿倒是忘了这茬。
出门时只看魔宫四周没点生机,忘了这是幽冥地。
玉冥当时定然想到了,但没想到,他还是答应了她。
“你们退下吧,我出去看看。”尔卿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两个侍女为难的对视一眼。
玉冥吩咐,这位姑娘可不能单独随意乱走,若是人丢了,她们的脑袋也就会丢了。
那位冥尊什么手段,她们可再熟悉不过了。
尔卿擡头看穹顶,“玉冥设下的禁制也撤去了,他是让我出去走动的,你们放心,我不会逃跑的。”
其中一个侍女不放心,上前用力握了握尔卿的手,眼中已然泛起湿意,“姑娘务必要尽快回来,咱们的命可握在你手里呢。”
尔卿无奈一笑,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我就在你们视线范围内走动,这下放心了吧?”
那侍女方才将她松开。
尔卿确实没走远,她只是想看看外面的情况。
那些树在阴邪地种不活,那玉冥岂不是要做无用功?
门一推开,淡淡花香气当即扑面而来。
花香?
这幽冥地,除却她种下的银霜花,至今未发芽之外,还未见过花,更别说闻到花香。
花香从何而来?
擡眸朝前一望,本来暗淡灰蒙蒙的一片地界,眼下多了大片粉色、红色点缀。
那在风中摇曳的一株株树,枝繁叶茂,鲜花稠密,花香之气随风飘散,不断扑入她鼻腔。
“花?”身后侍女疾步走出,立在尔卿身侧惊呼阵阵,“这应当是花吧?我在书上看到过,就是这般模样。”
另一个侍女闭目呼吸,“好香啊……”
“好漂亮……冥尊大人是怎么将树在幽冥地种活的?”
两个侍女激动的不能自已,忽而声音兀的弱了下去。
尔卿目视前方,一抹玄色身影逐渐走入视野。
微风吹拂,迷蒙雾气中,花瓣随风飞扬,那玄色身影越发清晰。
毫无温度的两眼,在与她四目相对的刹那,泛起丁点涟漪,朝她伸出手。
“过来。”
尔卿上前,握住他伸出的手。
幽冥地夜里空气寒凉,他不知在外面站了多久,掌心冰冷如霜,在被她握住的刹那开始融化。
“幽冥地草木不生,我忘了这茬儿,你是知道的,怎么不提醒我?”
“无妨,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这不是空话。”
他说的理所应当,轻松自如,望着满园花草,“魔宫外围也是这样,但也稍有不同,明日我会带你四下看看。”
尔卿凑近伸手抚上树干,敏锐的感知到从树干内传出的点点灵力波动,她飞快回头看玉冥,“你用灵力滋养着这些树木?”
玉冥点头。
若魔宫内外都种满了花草树木,那一日得耗费多少灵力?
看出她担忧,玉冥久违的唇角挽起舒心浅笑,“无妨。”
……
回了房间用着膳,皆是玉冥喜欢的菜目。
尔卿看着慢条斯理的男人,忽而想起褚熄的话,他知道玉幽的下落。
“玉冥,褚熄……知道玉幽下落,你不打算跟他谈谈条件吗?”
“谈了,要我放他走,绝无可能。”
“我们可以假意放他走,等拿到玉幽的线索,再将他抓回来啊?”
“他要立血誓。”
尔卿顿时哑然,默了片刻,她又道,“不如……让我去跟褚熄谈谈?”
上次跟褚熄谈没告知他,他闹脾气,这回尔卿聪明了,先告诉他再说。
哪知方才还好端端的男人,忽的放下筷子,神情肃穆凝重的看着她。
“你不许再接近褚熄。”
“为何……”
“魔族擅蛊惑人心,褚熄更尤为擅长操纵人心,你的修为,抵不住的。”
“可是……”
“没有可是,”玉冥忽然紧扣住她的手,“答应我,绝不单独去见褚熄。”
他如此郑重其事,尔卿只得点点头。
“明天可有空?随我去温泉?”尔卿岔开话头。
“明日要出去视察,褚熄手底下是一群饭桶,什么都做不成。”
今日魔将来报,幽冥地边境那些修道的频频出现,他本不想管,但又怕那些人扰了他跟尔卿的安宁,还是决定明日亲自去看看。
“待会儿有东西送过来,记得看。”
用完膳,玉冥起身轻抚她发丝,“我还有公务要忙,若有事让侍女来书房寻我。”
“好。”
看尔卿温顺的与从前如出一辙,玉冥如千军万马呼啸而来,将心头踏的实实的。
转身出门,脑海中不由自主浮起尔卿先前问他的那句话。
她是至关重要的物件?
他不太理解尔卿为何出此言,方才平稳的心此刻又似是剪开千万只蚕茧,丝丝缕缕理不清楚,烦乱异常。
他脚下生风,径直推开书房的门,丝毫不收敛力道,拉开椅背坐下擡手掐按胀痛的额头。
黑雾缭绕,忠凭空出现。
“尊上可是有烦扰之事。”
玉冥掐按额头的手一顿,缓缓睁开眼来,“有些搞不懂,我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感情……”
“对姑娘?”
“嗯。”
“属下看过不少人间话本子,尊上若不嫌弃,忠愿为尊上分忧。”
玉冥并未将他的话当回事,嘴里喃喃,似是说给自己听那般。
“想让她一直留在我身边,不想她身边有任何异性,想看她对我笑,想她为我费心思……”
“是喜欢无疑。”
“是喜欢?难道不只是占有欲?”
“占有欲……也在理,那尊上可还有别的念头?可有面对姑娘时砰砰心跳过?”
“心跳加速……”玉冥忆起那日尔卿为他一舞,如梦似幻,一颦一笑似是朝他伸手,要将他神魂吸引去,他没忍住,凑近她,想吻她。
那时候心跳便如擂鼓。
“有,但那是因为她用了魅惑术。”
仔细想想,每次心跳加速,她应当都是用了魅惑术。
“那就是不喜欢,只是习惯了这个人存在。”
“是这样吗……”玉冥口中低声喃喃。
若他对她不是心动喜欢,那她说的话,他无法反驳。
有朝一日她说要去找一人白头偕老,他该如何?
光是想想,他就眉心紧皱,不悦的气息随着魔气翻腾几乎溢出眼底。
门外急促脚步声由远而近,有魔兵闯入,扑通跪地。
“尊上不好了!那群修道者闯入了幽冥地!目测有上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