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那头有脚步声在靠近,尔卿往后退了一步,顺势从收纳袋中摸索出一壶茶来。
收纳袋内没有气息、时间流动,是开辟出来的另一方小空间,这壶茶水从内取出来跟刚泡好时一样,还是温热的。
在这凉凉夜色下饮上一杯,舒适解乏。
门开启,淡淡的银霜花气息扑面而来,尔卿便双手将茶盏奉上。
那只玉白的手,被月光染上一层银霜。指尖莹润,散发微光。
有那么一刹那,尔卿觉得,这似是一只天神的手。
掌心一轻,茶盏被拿走。
片刻后,茶盏微凉回到掌心。
“回去歇息吧,明日卯时,我在禁地等你。”
依旧是那张清俊的脸,望着她的黑眸,尔卿却觉比以往深邃。
噙着点滴戏谑,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意。
他薄唇微勾,好似戏台下早已知道戏本的阔少,只等待戏曲结束,随手抛几个子儿打赏取悦他的戏子。
这感觉让尔卿略觉怪异,面上并未表现什么,应了声“是”,便打算退走。
才走出几步,她忽然顿住脚步,“对了。”
她站在台阶下,伸手入收纳袋中好一番摸索,掏出一物,快步上台阶,递到玉冥面前。
“这个,给师兄的。”
月光清冷,照在尔卿面庞上。
双眸灵动,宛若秋水,没有丝毫杂质。
素手掌心静静立着一个竹制的玩偶,两个小人儿,一前一后。
前方的小人气势傲然,手握长剑,眉目若鹰狼,后方的小人与其背对而立,矮了一头,却紧绷着小脸,佩剑紧握在胸前,警惕四方。
这神态,是他与尔卿。
“我在前方杀敌,你在后方……贪生怕死?”玉冥伸手接过,指腹在后方小人脑袋上揉搓。
“师兄此言差矣,我是在替师兄守护后方,以免贼人趁虚而入,绝非贪生怕死。”尔卿信誓旦旦。
玉冥指尖轻弹尔卿小人儿的脑袋,垂落眼睑,“守护后方?暗箭中伤,也多出自后方……”
尔卿脸上笑意戛然而止,看着玉冥指尖停留在她那个小人的脖颈,只觉自己脖颈也凉飕飕的。
她伸手要拿回来,“这个做的不好,我拿去扔了,给师兄重新做一个……”
指尖还未触到那竹制玩偶,玉冥手蓦的收回,负在身后。
“我记得,方才让你回去歇息了,你怎么还不走?”
尔卿咬唇张头探脑的看向他身后,“那个……”
玉冥挑眉,“嗯?”
这语调,他明显是不悦了。
尔卿没有多加逗留,当下点头应是,掉头就走。
一个玩偶而已,等有空做了新的,回头再给这个替换了就行。
看着她快速跑走的身影,玉冥不觉莞尔。
将身后那竹雕取出,借着月光仔细打量。
两个小人儿的五官是她用毛笔画的,明显控笔不好,眉眼画的有些歪扭,十分滑稽。
“连我一半神态都未画出,失败品。”
“呵呵……”
玉冥转身欲回房,却听到金光笼方向传来一声冷嘲。
他忽然来了兴趣,踱步走向那座他设下的金光笼。
胡云瑶这些时日不吃不喝,发丝凌乱,本来有些丰满,眼下瘦脱了一圈,倒看着更加有几分韵味。
“你笑什么。”他居高临下,垂着眼,恍若睥睨蝼蚁的上神。
胡云瑶笑的眼泪花泛了出来,擡手随手拭去,“我笑你,明里暗里给那只耳鼠杀你的机会,然后心里又渴望她不会背叛你,可笑……真是可笑……”
玉冥神色骤然冷若霜雪。
眼见戳中玉冥心事,胡云瑶更加得意了。
“你以为给了那只耳鼠机会,就能验证她的真心?你错了!胆小如鼠这个词儿并非空xue来风,你就是把刀塞到她手里,对着你的心脏,她都不会动手,不是因为她不想杀你,而是因为她不敢……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她绝对不会动手。”
“你自以为很了解那只耳鼠吗?你看到的,不过是表象,她跟我,有着同样不得不杀你的理由,有朝一日,她绝对会走上跟我一样的路。”
她二人,有同样不得不杀他的理由。
这是玉冥第二次听到这话了。
“不得不杀我的共同理由是什么?说出来,我饶你不死。”
胡云瑶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笑话,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你想知道?我偏不告诉你……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玉冥盯着她瞧了许久,眼底波涛汹涌,最终一闭眼,将所有怒气尽数掩埋。
再次睁眼,又恢复了往日清冷模样。
“不说,就带进坟墓里。”
胡云瑶还在身后大笑,“她自以为能逆天改运,但最后什么都改不了的,跟我一样,她会变得跟我一样,而你玉冥,孤单久了,身边多了只小妖怪,以为她能永远陪着你,陪伴你孤单的魔头生涯?我告诉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你一日为魔,就注定一日身无六亲!你身份昭告天下那日,你身边将会空无一人,这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