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卿站在原地看着玉冥一步一步踉跄走远。
玉幽每叫他一声,他握着匕首的拳头就攥紧一分。
“原来是这么回事……”尔卿口中喃喃。
她从草木那里听来的消息只是玉冥抛弃了幼弟,玉冥陷入自责。
本以为玉冥这种魔头,定是嫌弃幼弟拖累自己,所以抛弃幼弟,过后才觉愧疚后悔。
没成想,真相是他为了引开野兽才丢下的幼弟。
他兄弟二人都是半魔之身。
响尾蛇的毒要不了他二人的命,但被野兽分食可就活不了了。
尔卿回头看了眼被埋在黄沙下的弟弟,玉冥走远了,他体内毒素果然褪去些许,唇没那么乌紫了。
她紧跑两步,跟在玉冥身后。
他气力耗尽,越走越慢,几乎是双腿拖磨着走。
身后四五只苍狼跟着,看他越走越慢,嗅着他身上血气,馋的涎水直流,按捺不住,加快速度将他围了起来。
玉冥停下,小手紧握着匕首,盯着眼前饿狼,口中不停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我会活下去,阿娘,我跟幽儿都会活下去的!”
他眼中光芒一凛,朝着头狼就扑了过去。
出手狠辣且准,匕首直接刺入狼王眼中。小手趁狼张嘴,直接深入咽喉,拔出匕首刺破狼王脖颈。
尔卿原本还动了些恻隐之心,但见此一幕,心头瞬间一凉。
不自觉回忆起在锁妖笼与玉冥见面那次,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颈。
还好,她的脑袋还在。
“小时候是个狠角色,长大了更是尤甚啊……”
狼群眨眼被残杀殆尽,玉冥无力瘫软在血泊中。
身上大小伤口无数,但他是半魔之躯,还不致死。
强撑着一口气,剥下狼王皮披在身上,生食其血肉。
他吃的满脸是血,生肉的腥臭味令他阵阵作呕,通红着双眼,梗着脖子硬生生咽了下去。
恢复些许气力,想回去寻幼弟,却迷失了方向,只得孤身一人漫无目的朝前走。
终是,体力不支倒地。
滚烫的风吹过,风沙缓慢的吞噬着他小小身躯。
尔卿走到他身旁停下。看他满是血污的小脸,如同她当年在那些大妖手下挣扎存活,漫吸口气,环顾四周。
“你年幼际遇倒是与我一般苦,只是这次会是谁来救你?可否能过的舒心些?”
身后,驼铃轻响。
尔卿回眸。
不远处一支骆驼商队慢悠悠朝这边走来。
“商队……总能缓口气吧。”
尔卿口中低声喃喃,一眨眼,四周景象再次更叠。
白墙灰瓦的高门宅院。
八角飞檐各挂灯笼,夜里也十分亮堂。
尔卿身处院中,四下寻不到玉冥踪影,正要穿过拱月门去找,就听到身后厢房内传出一声怒骂。
“好小子!你的命是我给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娘没教过你吗!”
尔卿眉心一跳,掉头穿过房门。
屋内烛火通明,玉冥穿着齐整的锦袍立在地面。脏污的小脸被清洗干净,身姿挺拔,如松如竹,年少俊美。
他唇角紧绷,仰头望着站在面前满肚肥肠的中年男人,阔袖下纤瘦的手攥紧到发颤。
“我阿娘……教过。”他默了半晌,薄唇轻颤,字字挤出口。
“看来,你阿娘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如此,咱们话就好说了。”
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往前迈出一步,眯起的眼被烛光映照出狡黠银邪之色。
“我也不要你当牛做马,只需要你站在那里,让我观赏观赏即可,你……意下如何?”
“真的……只要我站在这里?”
“对,只要你站在这里,不要乱动就好。”
“好,我不乱动。”
中年老者忙不叠的凑上前,看着玉冥挺拔的身姿,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唇。
绕到玉冥身后,擡手搭在他肩头,手指缓慢下滑。
“年纪轻轻,这身板……”
那中年男人口中发出一声声意味不明的感叹,叫尔卿头皮发麻。
在看到那只手滑到玉冥屁股,尔卿可算是知道了这中年男人意图。
“这老畜生。”
尔卿当下抽出佩剑刺向那中年男子胸口。
毫不意外,剑尖穿过空气一般,对那男子没造成丝毫伤害。
尔卿浑不解气,握着佩剑反复刺戳在中年男人脑袋、眼睛、胸口。
“小魔头!”无果,她冲着咬牙强忍的玉冥喊,“这死猪头在猥亵你!快点堕魔,弄死他!”
玉冥没听到。
年少的他还不懂情爱之事,更不懂这是在做什么。
只记得他阿娘教过他,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便咬牙强忍着。
“我的眼睛……”尔卿恶心反胃,捂住眼在房中焦躁的来回踱步。
“这破幻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提前结束出去?余乐安在外面出生入死,而我只能在这儿看着死肥猪猥亵小魔头……”
尔卿用力拍了拍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索性出门,四下寻找有没有什么阵眼之类。
还不等她迈出拱月门,又是日月更替。
明日当空。
玉冥穿着锦衣华服在院中踱步经过,耳畔洒扫伙计的嬉笑声此起彼伏。
起初他并不在意,但无论他走到何处,那声音如影随形。
下人、奴婢,但凡是个人在看到他的刹那,都会掩唇讥笑一声,与身旁之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几句,而后悠闲离开。
玉冥不解,拉住过来一个丫鬟,“请问你们在笑什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那丫鬟瞄了他一眼,眼底掠过嘲讽,“是有东西,是我们家员外喜欢的美貌……”
“这……有何发笑?”玉冥还是不懂,想再问那丫鬟,那丫鬟却咯咯笑着跑远了。
尔卿望着这一幕,微蹙眉尖,“员外?”
玉冥好似就是被玉阳子宗主在大火烧毁的员外府前找到的……
难道就是这个员外?
天色再暗,眨眼到了夜里。
又是那个厢房,烛火通明。
尔卿犹豫着要不要进时,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闷哼,忙不叠闯入。
玉冥衣袍被褪去,只余一条亵裤在腰间。
少年清瘦,背上皆是被抚摸揉捏过的青痕。
他似是被激怒的雄狮,双目赤红,双手死死掐着那员外脖颈。
“我该杀了你,我早该杀了你!”
“来、来人……”
那员外两眼发直,艰难伸手将桌上一支瓷瓶打碎。
“啪”的一声脆响,屋外人听到动静闯入,将暴怒的玉冥生生拉扯开。
员外府门开启,玉冥被打的遍体鳞伤,直接扔出府外。
他昏迷了很久,车来人往,纷纷好奇的多看他两眼,但无一人上前帮忙亦或者询问。
员外府的人瞧见他碍事,又将他往远处犄角旮旯一扔。
这下,除却路边野狗,更是无人注意到他。
角落里有臭水沟,泡发了他的伤口,肉开始溃烂。
好俊俏个少年,短短几日变得面目全非。
有瘦骨嶙峋的野狗嗅到腐肉味道赶忙凑上前,尝试张口撕咬,见玉冥没有动静,才壮着胆子直接上前,一口狠狠咬下。
鲜血涌出,玉冥似是有了知觉,手指微动。
感觉手臂被撕咬,他兀的伸手朝前一抓。
野狗被他吓了一跳,呜哇叫了一声慌忙夹着尾巴逃走。
额头被砸破,鲜血糊了他双眼,干巴巴的,很难睁开。
他尝试活动了下僵硬四肢,疼痛感如潮涨般缓缓散开,传至脑海。
半魔之躯,强悍程度虽然不如魔,但对于寻常人而言,也堪称恐怖。
尔卿亲眼看着他从口袋摸出匕首,咬着破布头,硬生生将腐烂的肉削去,强忍着痛感,包扎完伤口才又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