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冥斜瞥尔卿一眼,拢在阔袖下的手捏的噼啪轻响,面上仍旧风轻云淡。
“宗主已然发话,饶这未害人的狼妖,不知长老为何还一意孤行?戒律堂……难道可以连宗主的话也不听吗?”
他黑眉轻蹙,眼底满是无辜纯良,看的场中多少女子心软碎去。
“怀天仙君已然说了,此狼妖若祸害人他一力承担,玄诚子长老为何还苦苦相逼?”
“玄诚子长老杀心如此重,怪不得修为多年无法晋升,原地踏步……”
“宗主都发话了,究竟还要怎么样?难不成狼妖只是借口,是故意针对怀天仙君?”
“好像是哎……原先就听过玄诚子长老不喜玉冥的传言。”
“怀天仙君镇妖除魔,救了多少苍生百姓,我等供着都来不及,仇视怀天仙君的,究竟是哪方阵营?”
“该不会是魔族奸细吧?”
人群议论纷纷,声音愈演愈烈,字字句句清晰传入玄诚子耳中,致使他一张肃穆的脸青红交加,变了又变。
“愚蠢!”他怒不可遏,一记雷鞭抽在地面,青石板四分五裂,“他日若出变故,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们!”
“赶紧走吧!老古板!”
“收收杀心吧!”
玄诚子扭头深看玉冥一眼,头也不回御剑离去。
玉冥冲着玉阳子擡手行礼,“多谢师尊。”
紧接着广袖一甩,钳制着余乐安四肢的铁锁应声而裂。
他当下将尔卿扶住,灿若星辰的眸子忧光闪烁,“尔卿,你如何?身上可带止血丹药,我给你……”
尔卿按住他伸向收纳袋的手,口中吸着冷气将他推开,自己伸手从收纳袋中取出疗伤的药草塞到他手中。
“先顾好你自己吧。”
言罢忍疼先行起身,乖乖站在玉冥身后。
两脚站定,玉冥停在她身上的冰冷视线也跟着收回。
“徒儿受伤,玉冥得先带她回去疗伤,剩下的事,就烦劳师尊了。”
“去吧。”玉阳子欣慰的点点头。
玉冥转身抓住尔卿手腕,面色如常,不喜不怒,恍若脱出红尘之外,但只有尔卿知道。
假的,这大魔头快把她骨头捏断了。
半空中,她担忧回头望向余乐安。
后脑被一只大手扣住,强行让她正视前方。
“他死不了,但是你……就不好说了。”耳畔冷风吹送,混杂着微冷的银霜花味道,腕间钳制的那只手又收紧几分。
尔卿呼吸发紧,高空劲风迎面呼啸,冰冷的空气争先恐后钻入她鼻腔,冲的鼻腔生疼。
猛地俯冲,玉冥跳下飞剑平稳落地,不管尔卿是否站稳,直接抽去长剑。
那把傲霜就悬在他身后,发出轻微嗡鸣声,与它主人一般眸光冷冽的凝着跌落在地的女子。
“算计我?”
玉冥朝前踏出一步,周身寒气四溢。
傲霜“嗖”的一声,抵在尔卿脖颈,锋锐的剑芒,距离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不过半指节距离。
剑气犀利,还是刺破了她肌肤,凝出一颗血珠,顺着纤细脖颈朝下淌落。
尔卿不敢大口呼吸,紧绷着身子,细细吐息,“什、什么算计?我听不懂师兄在说什么……”
“还在装?”
竹林岑密,玉冥俯身掐起她下颌,迫使她迎上自己视线,旁边傲霜颇具威胁性的又往她脖颈凑近一毫厘。
“我让你别用傲霜……”
尔卿急忙回答,“师兄交代,演武大会别用傲霜,我记得清楚,演武大会,确实未用。”
“然后你用在救余乐安那小子身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喊我师傅,混淆视听!”
尔卿被他掐的说话困难,后背的伤也疼痛难忍,声音逐渐虚弱,“师兄说过,拿了演武大会魁首,我便是你的徒弟……魁首已拿,叫师兄一声师傅,也、也在情理之中……”
“你……”
玉冥气的眼尾发红,傲霜见状,直接要刺入尔卿脖颈。
“别动她!”玉冥手一挥,傲霜直接飞退几十米,似是摔懵了,站起来晃了晃剑柄脑袋。
“你是知道自己于我有用,所以才这般放肆?”
他指腹陷入尔卿细嫩肌肤,痛的她闷哼出声,娥眉轻皱。
“不、不是的……师兄想杀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我怎敢……”
“你最好是不敢。”玉冥狠狠甩开她起身,看她呛得连连咳嗽,躬起腰背,那鞭伤愈发显眼狰狞,“今日,算是给你个教训,下不为例。”
“等等!”
尔卿一手捂着呛咳发疼的胸口,拽住他衣摆一角。
玉冥回眸,黑瞳冷若冰霜。
“今日尔卿……”说到此处,尔卿缓了口气,“人单力薄,救下余乐安,是想告诉师兄一件事。”
玉冥眯起眼看她,读不懂她要说什么。
“何事?”
“当日师兄抛弃幼弟离去,只是因为身边空无一人,势单力薄,不得已而为之……非是师兄之错,想来那幼弟知晓前因后果,必定不会憎恨师兄……”
她断断续续喘息着,艰难擡头望着玉冥,“无人怨恨师兄,怨恨师兄的,只有师兄自己一人……”
玉冥阔袖下五指收紧,有些不受控制的轻颤,眉梢冷凝的积雪隐隐有融化迹象。
忽的,他抽回袍角,随手抛下一瓶药。
“无需你来给我开解,滚。”
他大步离去,全然不见往日从容自若,脚步略微慌乱,似是被拨乱了心。
尔卿望着他远去,拾起地上瓷瓶,拔开轻嗅。
光是那浓郁的药味,便知是上好的药。
她踉跄起身,扯到后背伤口,痛的嘶声冷气,朝前走去。
脚步虽虚浮,但却不似方才那般气若游丝,整个人恍若薄纸一张,但凡谁吹口气,都能将她吹倒的病弱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