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院中燃着豆大烛火,余乐安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盯着穹顶出神。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眉头突然紧锁,擡手就抽了自己个嘴巴子。
越想越气,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恶狠狠道,“这双拙眼不要也罢!”
猛地擡手戳向两眼,痛呼一声,倒回床榻,来回翻滚扭曲。
荧光闪烁,在他头顶上空盘旋,一道清冷的男声从中而出。
“尔卿告假三日。”
余乐安身形骤然一僵,揉揉眼朝上空看去。
眼前似是蒙了一片雾看不清,只能看到大概轮廓。
话传完,那轮廓化为光点缓缓消散。
余乐安惊坐起身,“刚刚那声音……怎么像玉冥大师兄?”
他在五百年庆上见过玉冥,也听过他讲话,声音温润谦和,不卑不亢,而方才传话的声音冷漠疏离,还夹杂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
但音色确实与玉冥相同……
余乐安心下满是狐疑,纠结一会儿,起身站在窗前,望向对面屋子。
黑漆漆一片。
尔卿不在。
夜色渐深,繁星点点。
太阴宗内灯烛尽灭,远远望去,恍若盘卧的巨兽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青竹轩的烛光还亮着。
跟玉冥单独待在一起太过危险,尔卿找了个由头在竹林里提着个桶进进出出。
平日里靠着这些竹子搞了不少情报,今日有空给它们施施肥捉捉虫。
“那大魔头明日要带我上哪儿去啊?”尔卿手上施肥动作一顿,“该不会……要利用我干什么坏事,然后栽赃到我头上?”
竹叶晃动。
【主人明日要去加固禁地封印,你不知道吗?】
“加固禁地封印?我修为浅末,又帮不上什么忙,做什么非要带上我?”
尔卿往竹根浇了一瓢肥料,好奇道,“你们在太阴宗生长这么些年,可知禁地里面是什么?”
【我记得是封印着许多天材地宝,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掀起腥风血雨】
“天材地宝啊……”尔卿舔了舔发干的唇。
【它上岁数了记性不好,我记得里面封印着一个大魔头,那大魔头还有一件趁手的魔器,好似叫……还魂鼎?还是摄魂鼎,我也记不清了,反正是一大杀器!若是落入贼人手中,必定天下大乱!】
“哦。”尔卿收起施肥工具扭头往外走。
【哎你怎么走了?多聊会儿啊!】
魔头魔器的,尔卿才不感兴趣。
“躲够了?”
一脚踏入门,便见玉冥躺在摇椅上假寐。衣领微微敞开,随意松散,薄唇是异样的红,朝上挽起,平添几分邪气。
“我没躲啊,”尔卿打着哈哈,光速放下手中东西洗了个手,转到玉冥身后给他捏肩。
她力道刚好,让玉冥眉头舒展。
“待会儿烧水沐浴。”
尔卿不假思索应下,“好。”
“我不想跟一身汗臭味的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尔卿:???
是让我去沐浴?
我?
在大魔头屋子里?
沐浴?
“师、师兄……我今日去河里洗过了……”
“河里?”玉冥狭长的双眸阖开一条缝看她,“你倒是大胆的紧。”
他闭上眼,“再沐浴一遍,河里养鱼,有腥味。”
“……是,那我现在去。”
趁着玉冥现在摇椅上假寐,尔卿连忙烧水,将浴桶移到墙角,顺带挪了那扇清风动竹屏风,将她全方位无死角包裹。
快进快出,速战速决。
出来时,玉冥还在摇椅上假寐,尔卿长吁口气。
她没瞧见,玉冥薄唇勾起道意味不明的笑,眨眼而逝。
一夜,她被玉冥圈着腰身入眠。
她可使人规避噩梦,玉冥次日醒来十分精神,而她被噩梦环绕,精气神欠佳,整个人好似刚从坟头爬出来,面色苍白,眼睑发黑。
禁地在主峰赤阳峰后山深处,尔卿御铲跟在玉冥身后一路避人深入。
周遭树木郁郁葱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周遭多了层白色雾瘴,越往内,雾瘴越浓。
玉冥身着白衣,尔卿都快寻不到他踪迹。
摸索前进,鼻尖忽然撞上一堵肉墙。
“笨。”
头顶飘下清冷嗓音,手背贴上一截微凉袍角。
“抓紧,雾瘴内有机关,踏错一步,可就尸骨无存了。”
尔卿哪儿敢懈怠,当即抓紧玉冥衣袖,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穿过雾瘴,眼前豁然开朗。
青山在前,松涛如浪,遍布山体,仿佛半点光都无法透入。
大白天的,尔卿只是望了一眼那山体,便觉脊背发寒,下意识往后退去。
脖颈一紧,被玉冥提着拽回来。
他手指亮起微光,在虚空画了个诡异繁琐的符篆,好端端的空中竟裂开一道闪着淡淡金芒的门,提着尔卿便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