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曾经幻想过的如若不是立场不合,他们也许能成为知己,如今在重霄的毫不留情下粉碎飘散。
他们,果真本来就不是同道中人。
也不可能殊途同归。青云这时候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一切都是自己自以为是,一厢情愿。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已经祭出凌霄剑的青云这时才知道,原来魔界的春雨也是这般缠缠绵绵。
而重霄手里拿着的,是他的师父生前从未用过的,历代魔尊传下来的魔剑祭魂。
祭魂着,以饲主之血,祭对手之魂。
仙魔两道气息交融,力量波动,山岳都被削去了半边。
下边是仙魔两族战士在战斗,看着满目的鲜红,青云满心痛惜,看向重霄时眼里多了几分决绝。
最后,青云把重霄引到了人界人烟罕至的南海,他知道自己无法彻底杀死重霄,他只能把重霄封印起来,而绝佳之处便是南海最底的祭台之下。
“重霄,”青云一边应付重霄的攻势,一边开口道:“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重霄却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一味的攻击。
“重霄!”青云一个格挡,凑近重霄盯着他此刻让人害怕的眼睛道:“当日你亲我,是否出自你的本意。”
重霄动作顿了一下,把祭魂压向青云,他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推开凌霄剑,他续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何用?”
青云挽了个剑花提剑攻去,一边道:“回答我!”
重霄擡剑划出玄奥的弧度,一道剑气冲向青云,他道:“是又如何,你不过是……”
青云打断他,“既然这样……”说着,他竟然收回了凌霄剑,站在原地看着重霄,“那我们一起走吧。”
重霄双眼微微瞪大,攻势未减,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
“你和我?走到哪里去?”虽然心里莫名有些意动,重霄却还是一脸嘲讽,“你不是说对本尊没兴趣吗?怎么如今又反悔了?为了五界?”
青云不语,也不动。
重霄厉声道:“你再不举剑,今日必当死在本尊剑下!”
青云笑道:“我知道,你动摇了。”
青云在赌,赌自己的命,赌重霄的心,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信心,在面对此刻的重霄时,还能放下手中的剑。
重霄确实动摇了,心里有什么仿佛要破土而出,仿佛要撑破他的胸口。
然而,祭魂最终还是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青云的心口。
“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彻底破碎了。
青云眼里的光芒灰暗下去,带着几分失望看着重霄。
重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明明想收回祭魂的,青云心口却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把祭魂给带了过去。
“重霄……”青云嘴一张开,鲜血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重霄想收回祭魂,祭魂的剑身却被青云用双手紧紧抓住,根本抽不出来。
周围缓缓升起淡淡的青色荧光,把两人笼罩在其中。
重霄失神片刻,就已经被青光缚住了。
青云用双手紧紧握住祭魂,一步步走近重霄,利刃擦过血肉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明显,仿若响在重霄耳边。
一步步而行,血也一步步而下,一股股地落到无边无际的南海里,发出“哗哗”的声音。
随着青云的靠近,周围的青光渐渐结成茧,一层层地增厚。
终于靠近重霄,青云伸出一只手摸到他的脸颊,染了他半颊的血色。
“其实,我……”青云努力凑近重霄耳边,“心动了……”
重霄愣住,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云侧头亲了亲重霄的脸颊,轻声道:“对不起……重霄!”
最后一声突然提高音量,重霄回过神来,就只看到青云浑身发出青色的光芒,仿佛在用生命祭奠什么。
青云低声念着玄奥的咒语,法阵慢慢旋转,渐渐缩小。
重霄脸上的迷茫散去,一脸狠戾,拼命挣扎起来。
可惜法阵已成,他已经无法逃脱了。
青云的手放开,祭魂便被重霄抽了出去,带出一道鲜血,喷在重霄的脸上。
那热度让重霄有些怔忡,趁此机会,青云用尽全力一掌拍在重霄身上,把被法阵困住的他打向南海。
“重霄,你后悔……咳咳……吗?”青云捂住不断涌出血的伤口,低头看着飞速下落的重霄问道。
重霄深深地看着他,看着那个即使受伤流血也仿佛还是不染一尘天君,“我后悔!但是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如果当初没有想要靠近你,没有想要得到你,就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不会有今日的结局。
“砰”的一声,随着入水声的响起,重霄消失在眼前,海水淹没的,不单是重霄的身影,还有他没有说出口的话。
青云立即捏起手决,输出灵力,直接封印住了祭台,随即,他重伤且耗尽力量的身体难堪重负,直直地坠落下来,掉入了冰凉的海水中。
血色从他周围散开,引来一批食肉的鱼类,青云狼狈地爬出海水,嘲讽一笑,重霄刚才喊的话似乎还飘荡在耳边,久久不散。
青云想离开这里,便不管方向,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祭魂入体,轻则神形具伤,重则魂飞魄散……
不知走了多久,青云终于没有气力,停了下来。
凡间的雨,来得那么肆无忌惮,下得那么肆意妄为,不带电闪雷鸣,却仿佛要把一切都洗刷干净。
一棵十几年的梧桐树下,血色蜿蜒开来,被大雨冲刷着,与满地的泥泞混合起来,带着几分莫名的属于肮脏的诱惑,肮脏和诱惑明明是相反的两个极端。
青云天君靠着梧桐树粗糙的树干,破烂不堪的青色衣袍被雨打湿,却洗不掉上面沾染的血色,红的,红得发紫的,浓浓的,浓得化不开的。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沾染他平日里一尘不染的衣袍。
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仰头望着从梧桐枝叶的缝隙间漏下的雨,嘴角绽开一抹笑,却无端的让别人觉得他也许并不高兴。
但是方圆几十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一棵梧桐树。
不多时,雨停了,来去匆匆,只有梧桐枝叶上不断掉落的水珠证明着它刚才声势浩大的来过。
青云天君眼神已经渐渐失去以前的神采,雨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了铜钱大小的斑驳陆离的光影。他靠着梧桐树的树干,仰头望着密集的宽大的叶子,脸上依旧是那种温暖的笑容。
动心本就不该,居然还卑鄙的利用那几分可怜的心动……
笑容带上了几分自嘲。
仿佛还能听到重霄被镇压时的吼叫声,他说他重霄是自作自受……是啊,都是自作自受!
远处出现了两道彩虹,一上一下,颜色的排序正好相反,就像中间有一道镜子,上下不过是倒影,反射着雨后的阳光很是漂亮。
青云天君很奇怪此刻的自己居然还有闲心去观察彩虹,不过现在的自己还真是做不了其他事,连回仙界都无能为力。
“咳咳……琉璃珠……起灵珠……呵呵……”青云天君咳嗽起来,脸上带着讽刺,嘴角又流下血丝,他擡手捂住胸口,扶着梧桐树树干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可是还不待他走开,就喉头一甜,他抓住树干,转头“哇”的一声喷涌出一大口夹杂了内脏碎末的污血,血顺着树干蜿蜒流下,犹如一幅用鲜血画就的画。
身体顺着树干滑下,青云天君剧烈的喘息着,却还是觉得呼吸越发的困难。他知道自己大限以至,度不过这一劫了……
风拂动梧桐的枝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阳光渐渐被云层遮挡住,阴影的面积慢慢扩大,青云天君的身体随着阳光的消失慢慢变得透明,从袍摆开始,慢慢往上蔓延。明明面临着化为泡影的结局,青云天君却慢慢的绽开笑容,直到他整个人化为点点星光随风消散在梧桐树下,仿佛融入了梧桐树……
“重霄……”一声淡淡的叹息,也随风飘散。
梧桐枝叶婆裟,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寂静无声,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影,已经随风飘散一样。
ps:嗯,重云番外到此就暂时告一段落了,当然,之后还是会有关于他们的后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