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2 / 2)

陈重浑身一颤,这位北雍儒将毫无风骨可言,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无言以对。

李长安忽然笑了笑,“不过你倒是挺会挑人,朔方郡那位洪武将军与朱永成曾同为老字营同僚,昔年他二人交情颇深,章力平又是个头脑简单的蛮将,这些年欺压百姓的事没少干,被燕赦请去府里不下十回,但依旧仗着功勋我行我素,本王还真有些头疼。既然你陈重不怕得罪人,那就替本王一并除了这个祸害,本王封你个……州郡巡抚如何?职权等同于长安城的都察院,虽然各地州郡无此先例,但本王不介意为你开个先河。至于郭将军嘛,你若觉着光他一个人辅佐不够使唤,本王可以再给你安排几个外乡士子,有文有武才好施展拳脚嘛。”

陈郭二人皆愣在当场,尚未来得及磕头谢恩,李长安又道:“话又说回来,你二人欺上瞒下,以下犯上,光这两条就足够夷三族,但本王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莫说朱永成,朱家这些年所犯下的滔天罪行砍八百回脑袋都不够,死不足惜。本王也懒得计较你二人先斩后奏,只不过既斩草,就得除根,余下的事就不必再跟本王禀报,你们自行处理妥当便是。”

郭荃悚然一惊,擡头道:“王爷,可……”

陈重一把摁住他,低声怒斥道:“闭嘴!”

李长安摆了摆手,没再言语。

二人爬起身,双手抱拳,躬着腰,倒退出了小院。

走出驿馆,郭荃仍旧心有余悸,面复如初的陈重擦了擦胸前早已干涸的血迹,轻轻呼出一口气,嘴角微扬,他大步朝前踏出,满面春风得意。

小院内,看着地上人头的燕白鹿眉头紧皱,一手不自觉握住刀柄,犹豫道:“难保此人不会是第二个朱永成,王爷,不如……”

闭目养神的李长安尚未开口,李相宜轻笑道:“边关十多年无大战,如陈重这般当年没能出人头地的北雍将领大有人在,人人皆有可能成为第二朱永成,难道都得赶尽杀绝?”

李长安睁眼就看见燕白鹿一脸不服却又找不出反驳理由的憋屈模样,笑道:“武将不比文官,后者重在打熬资历,为官之道光有才华不够,很多时候为君分忧,凭的就是这一点点打熬出来的圆滑。所以这些文官我不轻易动,而是让那些赴北的学子慢慢渗透,但武将不同,只要上了战场就能看出一个人有无将帅之才,为何两北大战那年一夜之间崛起无数青壮将领,原因便在此。仕途看天命,沙场靠拼命,只要有仗打,任何一个小卒都有可能在短短十几场战事中迅速拔升高位,燕小将军,陈重这种人是杀不完的。”

燕白鹿抿了抿嘴,转头看了看李相宜,在美人那一抹巧笑嫣然之下,彻底没了言语。

李长安啧啧两声,摸着下巴道:“以后啊,多跟你媳妇儿学学。”

燕白鹿一眼瞪来,李长安权当没瞧见,转了话锋道:“听说陈重有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李相宜收敛笑意,正色道:“确有其事,当年他妻子死前已怀有身孕,因即将临盆城中无人照顾,便独自前往关外的一个小村落,好似是他妻子的娘家,后来就是在途中遇上的那群北契世家子弟,尸首在五十里地外寻到,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李长安瞥了眼杀气腾腾的燕白鹿,疑惑道:“那帮畜/牲能好心留下孩子?即便当时没死,黄沙大漠,那孩子能活下来?”

李相宜轻叹了口气,道:“钓鱼台的老谍子也是在机遇巧合下从流沙城一个老人口中得知,当年正是深秋时节,有个老剑客带着一个女婴深夜入城,很是扎眼,那老剑客受伤不轻,所幸性命无碍,而后来年开春,这对老少就走了,据说是去了中原,再之后就没了音讯,不过老人说那老剑客有一柄很古怪的大剑,名为震霜。这柄剑去年曾在东海修鱼城出现过,咱们的人几经辗转打听,前段时日才有了此人的消息,如今在扬州一户富贾家中做丫鬟,名叫采莲。时节与经过都大抵对的上,此人应是陈重的女儿无疑。”

李长安笑容古怪,“老头儿不会临死前卖了剑打算给这姑娘做嫁妆吧,不然一个行走江湖大半辈子的老剑客如何舍得人剑分离?”

李相宜低垂眼帘,没有言语。

李长安脸上再不见笑意,轻声道:“李相宜,把剑找回来,还有那姑娘也一并带回来,我湖畔边的小院里缺个种瓜果的丫鬟。”

两人前后离开了小院,李长安独自在廊下坐了一上午。

临近晌午时分,院外传来一阵急切且沉稳的脚步声,来人披甲佩刀大步走入院内,停在李长安跟前,躬身抱拳。

“卑职关青山,参见王爷!”

一阵微风拂过,李长安缓缓睁开双眼,院内一株半死不活的老树,枝桠一头,新芽翠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