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会元
因着今年天气较往年更为严寒,临近二月份了气温还迟迟不见回暖,圣上体恤南方学子,便将会试时间推后一月,定在三月初八开始。
会试共三场,每场考三日,和乡试的时候大差不离。因此沈之洲心态也很稳健,加之两个孩子也已经适应了京城水土,没什么不放心的,便一心扑在考试上。
考试这段日子对考生来说是既难挨又不够用,因而最后一场考完出来,没几个面色好的。有些没发挥好的考生,简直面若菜色、如丧考妣,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焦灼地等待着放榜之日。
也有自我感觉良好的,预感此番必然能中,考完后休息一日,转天就开始参加这样诗会那样酒会了。有些玩得花的更是无所忌惮,呼朋引伴出入声色场所,每每到一处总要题诗作赋,就等金榜题名了好传出一桩佳话。
日子这么过着倒也迅速,很快就到了四月初十放榜这日。
天不亮,京城贡院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平头百姓。读书人总是更为矜持,都在附近的茶楼酒肆等待,花了些银钱,让人先去贡院门前等着唱榜。
沈之洲倒不讲究这些,不过两人带了孩子,不好到人群之中去挤,便也在茶楼里占了个位置。
在众人的焦急等待中,贡院大门总算缓缓打开,几位官差鱼贯而出,等围观众人稍稍后退、留出空间来,官差才展开长长的名册开始唱榜。
“第六名,西南矩州府人士,冯为先!”
“冯为先!”内围的人一声声向外传递消息,茶馆小二在门口听清名字,也扬声朝内大喊一声。
冯为先就坐在宋清他们隔壁桌,故而一听见动静,他本人还没反应过来,夫夫俩就转身道喜,见状,坐在周围的矩州学子也纷纷祝贺。
冯为先将近三十的年纪,皮肤黝黑,双颊凹陷、颧骨高高突起,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人。
受了周围人的声声恭喜,冯为先恍惚间红了眼眶,倏地站起身,朝宋清夫夫俩深深作了个揖,喉头哽咽道:“在下冯为先,谢二位先生!”
关注着这边的各地考生不明所以,而结伴上京赶考的矩州考生,一路上早熟悉了彼此,自然知道他为何说出这番话。
冯为先此人,自幼家境贫寒,吃了不少苦头才踏上这条路。自十五岁下场考中秀才以来,几乎每三年参加一次乡试,然而屡试不中。今科是他第四次下场,若再不中,便再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自从敬松斋建起来之后,冯为先每月初一徒步将近两个时辰,赶在所有人之前等在书肆门口,夜间书肆关门后,便在一条巷子里和衣而眠,第二日又是第一个到书肆的。每月上旬、中旬都这般废寝忘食学习,下旬便回家做农活,等到下月初一再如此复刻。
无论严寒酷暑,就是生着病也从不会缺席。故而今科一举过了乡试,一鼓作气上京赶考,取得这个成绩也是他应得的。
宋清抱着崽崽,沈之洲起身,还以相同礼数。
这厢举动不过几息,贡院门前还在唱榜。唱榜首先从第六名到最后一名,前五名都攒在最后。
“第一百三十九名,西南矩州府人士,许丛山!”
许丛山的名字传到茶馆,众人自然又是一番道贺。西南各省府今科上榜已有四人,虽然除了冯为先,另外三人名次都比较靠后,但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成绩了。
众人还等着官差继续唱榜,可念完许丛山的名字,唱榜官差竟是慢悠悠收起名册——可录取人数最低的一年也是一百五十人啊,今年怎的一下少了这么多!
贡院门前围观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各茶楼酒馆的氛围却逐渐消沉起来。没被念到名字的考生大概率是落榜了,可还有前五名没公布,虽然知道以自己的实力不太可能了,还是抱着一点微薄的希望。
“别紧张。”宋清一直握着沈之洲的手,官差换名册的空档也忍不住了,轻声安慰沈之洲。
沈之洲听了不由发笑,两人交握的手虽然已经被冷汗打湿,可他另一只手是干燥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实力,紧张的是谁不言而喻。
“阿爹表紧张!”崽崽这时候不在宋清怀里,而是跟陆行川坐在一条长凳上,虽然什么都不懂,也还是学她爹安慰阿爹。
就连满面红光的冯为先,也压低声音对沈之洲说:“先生文章作得那般好,不必忧心,名次必定在我之上!”这一圈人一听,也纷纷跟着宽慰沈之洲。
沈之洲无奈,也不会拂了人家好意,笑道:“那就承各位吉言了。”
这时,茶馆另一边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还没考上呢,就先祝贺起来了,别最后落得个冷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