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莱姆是一座堡垒城市,王室城堡的城墙与外城墙相连,东侧的城市城墙实际上就是斯特莱姆皇家城堡的堡垒围墙之一,而居民区则分布在靠近海的一侧。如果要从海岸向内进攻,那么就要穿越面积最大的居民区之后攻破位于城市中东部分的城堡城墙,以及城堡内城墙两道防线。这主要是为了避免来自海上的舰炮打击。
而在面对来自东部平原的进攻时,由于君主大厅是坐落在地势最高的东北高坡上,进攻总是从东南方开始的。只要攻破守备最为严密的外城墙和南城门并且占领,很快就可以沿着城墙一路攻陷城堡城墙——这样一来斯特莱姆便等同于已经陷落了。守卫依然可以退入皇室城堡内部,借助内城墙进行防御,但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进行防守,结果除了失败之外几乎不会有太多其他可能。
看埃林还在发呆,雷恩将右手提起吹了一声细长的口哨。马蹄踩踏在潮湿草地上的声响很快由远及近,黑色皮毛、额头映着十字星的骏马很快奔跑到了两人面前,温驯地低下头。
直到雷恩骑上马背,又将埃林也一把提起放到自己身前,埃林还有种奇异的不真实感。他是所谓的埃林·弗格斯王子,来过斯特莱姆两次。这座城市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一座沉重的纪念碑,但他却从来没能好好看过这座城市。斯特莱姆在他的心中就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比起它真实的样子来更像是一个标志,一个符号,一种执念。
雷恩和埃林骑着马一路来到城市之前,马蹄路过那些匍匐在地、像是一段段浮木般的战死者尸体。战争总是残酷的,总是愚蠢的,即便是这样短暂的攻城,无数死者也永远地失去了未来的时光与一切的可能性,像是钟表被折断了齿轮般戛然而止——即便人们对此心知肚明,但总还是不停地发动一场又一场争斗,让仇恨与欲念的链条像是人类的基因一样在一代代人的生活与繁衍中永恒地延续下去。
南大门直接通往斯特莱姆城堡的南入口,道路在大门前分岔成两条,一条去往中央大街,一条通往皇室城堡西城墙。那里此时也已经被攻占了,一路上只有来回运送伤员、俘虏和物资的夜林士兵。他们向外走,雷恩和埃林则向内骑着马前进,彼此擦肩而过时埃林在斯特莱姆卫队的俘虏眼中看到的没有对他的仇恨,只有迷茫。
“他们或许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埃林低声说道,“他们之中也有很多人不清楚索利斯公爵的长相,不清楚斯特莱姆城堡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究竟谁管理谁。很多人参军只是为了吃上饭而已。”
“嗯。”雷恩点点头,“但或许你可以改变这一切。”
“曾经有很多人都这样想,然后为了崇高的目标与愿望而发动战争。但在掌握权力后,即便他们自己不被腐蚀,未来的一代代人也总会逐步堕落。世界在善与恶、白与黑的循环中不断地前进,事情一次又一次重演。”埃林不停地摇头,“雷恩,我其实,不想当什么……”
埃林皱了皱眉,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把这些深埋在心中的感受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但随即,他又逐渐在雷恩的动作下变得放松。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一切,落入人性的漩涡也是为了我。”雷恩俯下身子,鼻子抵在埃林颈后摩挲:“我知道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话会让我如何不愉快,因为从一开始就是我在让你为难,也在给你亏欠。我过去同样幼稚,不明白我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埃林……不仅仅是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也需要你。”
“我其实想过,也想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本来就是要克服无数艰难的。无论是你还是我。所以当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完成复辟家族的事业的时候我不会说谎,也不会迁就你而放弃;而你在感到迷茫的时候也不许自己压抑,就该像这样直接告诉我。至少这样我能知道如何弥补。”
埃林回过头望着雷恩,看到的只有深邃沉稳,却像是夜空般透彻的黑色双眼毫不动摇地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
“我只能承认,你说服我了。”埃林不自觉地露出百感交集的笑。
雷恩也少有地不加掩饰地笑了起来:“因为本来就是这样。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不论什么事最终都是能找到办法解决的,是不是?”
“是。所以我们先把眼前的问题搞定吧。”埃林背过手想要捏一捏雷恩的脸,结果因为地面的一下颠簸差点扭伤肩膀,一边倒抽冷气一边缩起身子。
“想毛手毛脚还是等晚上再说吧。”雷恩呵呵地笑了一声,在埃林的肩膀上揉了揉,另一只手提起缰绳,让黑马更快地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