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卌七(1 / 2)

第47章卌七

老者和卞如玉演技均无破绽,但她记得那日与丽阳混战,老者突然现身相帮。

梁彻藏不住事,她能通过神色断定梁彻不认识老者。

那老者为了她才出手?

魏婉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面子。

且她和梁彻逃走,老者并没有跟上来。魏婉曾在白烟滚滚中回头一望,老者始终护住昏迷的阿火,还轻柔驮起他。阳光烟雾看不清老者的脸,她却莫名觉着,老者待阿火特别像刘婆待她。

老者定和阿火异常熟稔,自然也极有可能认识卞如玉。

她来诈一诈。

老者哈哈大笑:“老夫的确识得殿下,但殿下未必记得老夫。”

卞如玉原本想演不记得,但魏婉一晲,他就乖乖交待:“本王也记得司马先生。”面对司马,又自称本王了,“司马先生洛阳才子,文武双全,长驱濠州,攻靡坚城,淮西一战成名,天下何人不晓?”

“莫提当年,”司马擡手制止卞如玉,嘴角勾起的笑极细微地僵了僵,转瞬即逝,轻道,“这些事好不容易忘了,殿下何必重提起?”

卞如玉笑道:“司马先生过谦了。”

“淮西?”魏婉却在此时插话,声音响亮,不容忽视。

司马双唇一抿,上下打量魏婉。

“我是淮西人。”魏婉解释,“但我出生时本地已经——”顺嘴要说“本地已经太平”,但实在算不上,遂改口道,“本地已经没有打仗了。”

仗没打,动乱仍持续。

“所以还是第一回听闻将军的事迹。”

司马深深看着魏婉,她的年纪的确不像经历过元德年间的人。

司马垂首,淡笑:“陈年旧事,没听过还好些。”却忍不住负手追问:“淮西近年如何?”

“我也不清楚。”魏婉心道,大抵是不好,“我十三岁就逃来京师了。”

司马此时已没看她,闻言挑起眼皮,重瞥一眼,无须问,她既然一人逃难,父母兄弟估计是不在了。

司马脸色渐沉,负手站着,远不似吃馄饨那回多话,之后问两三句,只答一句,兴致缺缺。

魏婉和私牙约好了时间,也没法久聊,客套数句,匆匆告辞。

魏婉和卞如玉同牙子会面。

这类人分官牙和私牙。官牙只给进京赴任的官员安排住处,不收租金,亦不对外。私牙则给普罗大众找房租赁,收取佣金。

牙子领去背街宅院,卞如玉见牙子腰间系着一圈钥匙,犹如腰带,沉沉下坠,不禁问道:“找你租房的人多?”

“多啊。”牙子一面开院门一面道,“京师寸土寸金,大多数人还是租房子的。”

魏婉弯腰,凑近卞如玉:“所以京师有句话叫‘居大不易’。”

卞如玉转眼珠,微微分唇:“是吗,有这句话?”

他离她双唇的近的那侧脸颊明显比另一侧红。

前方牙子回头,朝魏婉点下巴:“这位姑娘看来是懂行的。”

他早早估量过卞如玉和魏婉的行头,不会给他俩推荐特别贵的宅院,院门进去只小三间,做牙子的人随身都带一把鲁班尺,上层风水尺量阳宅,

牙子往门上一笔,展示给卞魏二人看,刚好到“义”字:“抓内不抓外,您瞧,天库,贵子。怎么样?”

魏婉:“贵了点。”

牙子见魏婉和卞如玉都久不说话,笑道:“这样,每月少一文钱。咱们都是实在人,我不诓你们,你们也别给我压太狠?”

魏婉和卞如玉对视一眼,两人皆想多看看,魏婉开口:“牙先生,实不相瞒,我家还做点买卖,这义字门不行啊!”

做生意一般鲁班尺要量到“财”字,不能丈“义”,太讲义气则无利可图。

“明白,明白!”牙子一副我懂的表情,“那我带您们看另外一套。”

还有这讲究,卞如玉不知,愈发目光晶亮流连魏婉脸上,唇角翘起,情不自禁想用手肘拐她一下。

但是他只晓得能勾两根手指头,不晓得能不能拐肘,不敢冒犯。

魏婉冲卞如玉笑了笑,卞如玉即刻挺直腰背。阿土和阿火在暗处瞧着,皆觉殿下如果有尾巴,此刻一定竖起左摇右晃。

咄!大不敬!堂堂九殿下能怎比犬呢!

阿土阿火,一个移目望天,一个瞅地,皆只当自己没想过。

浑然不知的牙子则领着卞如玉魏婉过了条街,相看第二处宅院——比之前那栋占地还小些,院子刚够放下轮椅,转身稍难,厢房只两间,同样难转身,但螺蛳壳里做道场,茅房灶炕一应俱全,甚至辟了半间客房,多一张床。

牙子的鲁班尺一量,正好取“财”字,财旺宝库,这回满意了吧?

魏婉笑道:“这房子好是好,就是门槛太高,我一个小女子搬出搬进轮椅,实不方便。”

牙子盯着卞如玉不说话,半晌:“明白,那我再领你们看一间。”

“麻烦牙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牙子心道,只二位不是耍我就好,“没门槛的那间离得有些远,要走差不多半个时辰,行吗?”

“行!”

三人穿街越巷。

魏婉渐渐推得慢些,与牙子拉开距离,压低嗓子,附耳卞如玉:“那司马先生,真当过将军?”

“当然。”方才司马在场不方便说,这会卞如玉一股脑交待,“他叫司马立清,很是坎坷,父亲是洛阳沈家的门客。”他扭头望魏婉,果然,她不知道什么是沈家:“沈氏是洛阳豪族,画画的那个沈顾行,就是打那出来的,还有之前来过府里的柳文正,他夫人也是沈氏。”

其实,前驸马莫白羽的亲娘亦出自洛阳沈氏,但涉及丽阳,卞如玉绝口不提。

“沈家最高拜过相,沈仪沈老爷子,但年岁久远,是我父皇还做太子时的事。那时司马立清的父亲在给沈仪做门客,司马打小便同沈仪的嫡子沈应齐一处长大,说是伴读,实际亲如兄弟。司马父亲过世后,沈仪索性收做义子,十几岁便才学出众,春闱第一。”

“难怪你说他是‘洛阳才子’。”

卞如玉浮起一笑,唏嘘:“洛阳才子老他乡。司马不知哪根筋不对,春闱前后认识了蔺——”卞如玉一咽,想起蔺昭,顿生不快。

“然后呢?”

魏婉催促,卞如玉才续道:“然后他结识蔺获堂妹,娶了她。蔺家和沈家向来不和,彼时沈仪刚被贬,蔺获正得势,一时沈氏全族皆觉背叛。待沈仪郁郁仙去,沈应齐更是对司马恨之入骨。”

见前方牙子回头望,卞如玉声音压得更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蔺获后来失势,沈应齐反而高升,便开始打压司马,使手段毁了司马的殿试。司马只能追随蔺获打仗去,”卞如玉又一顿,其实司马打了哪些仗他不大清楚,上回濠州之役还是蔺昭告诉的,这么一想,阖紧仰月唇,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