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娄身形一闪,将她接住,一脸焦急的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温寄柔缓了一下,目光一狠,猛地推开他,一脸愤怒的拔出剑向他袭去。
他没有躲,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剑尖刺穿他衣服,却无法更进一步。他神色恍惚的低头,看了一眼抵在他胸膛的剑,眼中闪过一片血光。
犹如那天。
他眼中布满血丝,心中波涛汹涌,声音却异常平静:“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
温寄柔红了眼眶,一脸崩溃的冲他吼道:“还差一步,还差一步我就成功了,你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坏了我的好事......”
“我明明已经快成功了,我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为什么会失败,为什么,难道老天也不愿意帮我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停的质问,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眼中掉落,她声音尖锐又刺耳,一点也不像往常冷静自持的她,仿若失去了理智,只会重复一句话。
她没有将剑移开,甚至更加用力,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剑尖都无法刺破他的皮肤。
温寄柔被气疯了,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她要让他死,坏了她的好事,他就该死。如果不杀了他,她心中这口恶气无法平息。
宿娄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一面,她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唇角不停有鲜血溢出,眼神凌厉如刀,崩溃的声音声嘶力竭,可谓是癫狂。
对方不理智,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温寄柔看似要杀他,更多的可能是被气疯了,想拿他出气,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他,换个人出现在这里,可能也是这个待遇,她并不是专门针对他。
他看向身后已经崩塌的大阵:“这是十二都天罡弑神阵?”
温寄柔用力得本命剑已弯折,都奈何不了他,她不禁有些惊诧,他佩戴了刀剑不入的防御法器吗?
“嗯?”她有些意外,他竟然认得此阵。
“你要杀谁?”宿娄语气突然变冷,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他将这个念头抹去。她不可能是设阵杀他,弑神阵需要很多天灵地宝,以她的修为需要准备许久,她不可能耗费心血用这样强大的阵法,来杀他一个刚突破金丹不久的人,而且她不可能会提前知道他会来这里找她。
他也从未在她面前露过马脚,她绝对不知道他是魔尊,所以这个阵法也不可能是为除魔准备的。就拿她用剑捅他的动作,就知道她不知道他是魔尊,不然不会用这么蠢的办法,纯粹是找死。
渐渐地,温寄柔冷静了下来,她再怎么崩溃都无济于事,好在大部分材料并未被破坏,她储物袋中还有多余的材料,她重新布阵便是了。最重要的是,她要从他口中套出,他把太一神木搞到哪里去了。
她储物袋中剩下的太一神木,不足以支撑整个大阵,她将剑移开,用力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一定要杀人吗,不能是为了救人吗?”
“救人?”他差点忘了,十二都天罡弑神阵对有修为的人来说是杀阵,对凡人来说却是起死回生的往生阵,“你要救谁?”
问完,他一下子愣住了,她该不会......该不会想要复活他吧?
温寄柔没有看他惊愕的表情,也没力气和他掰扯太多,她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坍塌的大阵中,查看还有那些材料可以回收。她站在阵轨上,很庆幸十二只地心魂髓都还在,这是她唯二不多的材料。
宿娄见她小心翼翼的挖出地心魂髓,谨慎的收回御灵匣中,等十二只地心魂髓都收回,她一直紧绷的脸才有了一丝松懈。她没有休息,继续抢救其他材料,她身躯单薄,脸色白得像纸,四肢软得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温寄柔如今只有金丹修为,她是如何找到这么多材料?耗费了多长时间布置阵法?如果他晚来半盏茶的功法,她就完成了最后一步......
可是,就算他不来,她也无法达成心愿,因为她的未婚夫并没有死,这注定是一个失败的往生阵。
她刻苦修炼,频繁出入秘境,到处寻找资源,甚至将人家祖坟上的七星阵基石都扒拉一空。他以为她视财如命,为了修炼资源不择手段,原来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能够复活他。
宿娄心中动容,看着她虚弱的背影,眼睛酸涩不已。他向她走近,拉着她的胳膊,极其不忍的说:“你回去休息,往生阵不会成功。”
温寄柔挣脱他的手,拧着眉:“你若是心疼我,真想让我休息,就将我的太一神木还给我。”
宿娄解释道:“我为了进来,使用了禁术,将梦绛谷里的东西同自身置换,所以太一神木在外面,我暂时没办法还给你,等我出去后才能给你。”
温寄柔催促他:“那你赶紧出去,将太一神木置换回来,万一被别人拿了怎么办。”
宿娄不想向她坦白身份,怕她会嫌弃他是魔,也不想让她再布阵,索性扯了一个谎:“我没办法一天使用两次禁术,需要休息几日才行。”
温寄柔将所有材料,不管是坏的还是好的,都一起搜刮进储物袋中:“我有办法出去,我们现在就去拿,你快说在什么地方。”
宿娄犹豫道:“在......在......”
温寄柔急道:“你快说啊。”
“......我不知道具体地方,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仔细回想一下。”他撒谎道,她身体虚弱,绝对经不起第二次布阵的消耗,也承受不了往生阵失败的打击。他想拖延一会儿,起码等她休息够了,再想办法阻止她布阵。
温寄柔脸色一下变了:“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不想让我找到太一神木?”
“我没有......”
温寄柔一眼将他看透,她强忍着怒气,尽量语气柔和:“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急着布阵,除了太一神木,还有一些布阵材料缺失,我找到以后才会重新布阵。你也不必担心我未婚夫复活,我会抛弃你,他没有修炼天赋,不能引气入体,我们注定没有未来,我将他复活后,会将他送入人间,我不会和他再续前缘。”
宿娄方才看过,损坏的材料很少,她应该还有存蓄。她找到太一神木后,绝对会背着他,再一次布阵。她所说的话都是安抚他,为了让他帮她找到太一神木,通过方才她毫不犹豫的那一剑,他就知道了,他在她心中根本没有位置。
她所爱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以前的他。
温寄柔强行挤出一个笑,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好言相劝道:“你在想什么,我们赶紧出去吧,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丢下你。我们修为一样,未来在修行路上能相互扶持。我虽然很爱我的未婚夫,但是我明白,自从我修炼以后,我们就不是一路人,他也会有自己的人生。”
她鬓发被汗水打湿,粘连在额间,小脸上被蹭到了鳞粉,看着有点脏。眼睫湿漉漉的,明明不开心,却为了哄骗他,故意笑得很轻松。
“师姐,你不必这样骗我,我都知道......”看着她这副模样,他心脏针扎一样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还不赶紧带我去找太一神木。算了,我不求你,我自己去找,你一点都不想让我好过,我明明已经快成功了......”她又激动了起来,眼中起了浓雾,她强忍着泪水,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转身往谷底走去,谷底有一条湍急的暗河,顺着暗河下去,就能离开梦绛谷。
温寄柔紧紧咬着牙,逼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有一点太一神木,就算那一截太一神木找不到了,她用大量极品灵石,再加上剩下的太一神木,也许也能完成十二都天罡弑神阵。再不济,她跟着叶笙寒再混一段时间秘境,运气好还能找到,她不能乱了分寸。
宿娄静静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他有些不忍,想要告诉她真相。也许,她比他想象中还要爱他,能接受他是魔的事实。
可是,他不敢赌。
她的神识构造和别人不一样,他无法消除她的记忆,所以他不敢赌,他怕输,他怕没有退路,他怕最后连用师弟的身份待在她身边都不能。
“噗通—”一声巨响,他擡眼望去,她竟然跳进了湍急的地下暗河。他心中一急,连忙跳下去,将她从河中救上来,他关心则乱的吼道:“你不要命了吗?”
温寄柔掉下去前,在周身裹了灵气,能确保不会被暗石撞到。可他突然跳下来,打乱了她的气息,导致她在水中呛了几口。
“我出......找......太一......”她小脸惨白,浑身湿透,冷得身体打颤,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宿娄将手覆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衣服烘干,从她断断续续的话中明白了一切:“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出去的路。”
他当时脑中一片空白,只想将她救上来,根本没有考虑她为什么会跳下去:“对不起,我太担心你了。”
温寄柔推了推他,却没有推动,她牙齿轻颤,吐词不轻道:“你放开....../>
“不放。”宿娄紧紧将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实在不忍心继续欺骗她,“不用找了,我就是你未婚夫。”
“什么?”温寄柔挣扎的手顿了一下。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是你未婚夫。”
“呵。”温寄柔嗤笑了一声,“别开玩笑了,你若是不想放开我,就抱着我出去。”
“真的。”他顿了一下,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一点也不想说起那天“......春分,你亲手杀死了我,并且把我分了几块。”
温寄柔的笑容滞在脸上,轻颤的眼睫,透露了她的心惊:“师弟,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宿娄牵住她冰冷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轻轻揉撚,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你知道我的尸体为何会吸引魔气?”
他没有等温寄柔回复,解除身上的伪装,恢复化神修为。他浑身魔气缭绕,衬得眉眼都比之前昳丽了几分,更加邪气:“因为我是上一届魔尊之子,她将我从身体中取出,使用秘法藏于凡间妇人体内,我由凡人孕育,所以生来是凡胎。身死后,才得以神魂归位,而我呆了十几年的凡身,在我死后变成了魔器,自然会主动吸引魔气。”
一股寒意沿着背脊直冲天灵盖,温寄柔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惊得说不出话。
他语气平静,毫无起伏,像是在阐述别人的事情。动作温柔的抱着她,仿佛对她没有一点恨意,却让她更加害怕。仿佛暴风雨的前奏,寂静、压抑、沉甸甸地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身体忍不住颤抖。
温寄柔怕她身体本能的反应,引起宿娄的怀疑,按照她的伪装的人设,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应该激动才对,怎么可能害怕。
她立刻开启了幻神簪,时间凝结,她缓了一会儿,那股恐怖的窒息感才渐渐消退。她仿若溺水的人,大口大口的喘息,双眼茫然又无助的望着天,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幻神簪所剩时间不多,每一分每一秒都极其宝贵,她不能浪费,必需要快点想出应对决策。
温寄柔一直觉得师弟不对劲,他每天不修炼,却能赶上她勤学苦练的速度。她一直以为他是天赋异禀,没想到他本身的修为就很高,只需将修为调整与她一致,所以才会有一天时间从筑基中期突破金丹的奇事。
她早就怀疑他了,却没有细究,因为她对别人的事情不太感兴趣。而且她看了许多仙侠小说,以为他自有奇遇,再加上她明白好奇害死猫的道理,所以才当作没有发现。
没想到他竟然是魔尊。
他既然是魔尊,为何不直接杀了她,反而伏小做低潜伏在她身边,当了她这么久的师弟。
而她一直不把他当回事,随意冲他发脾气,可谓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只有在要利用他时,才会施舍给他一点好脸色,甚至多次扇他耳光,还将他双手绑着压在床上欺负......
天呐,想到以前的种种,她不禁两股战战,想要马上逃走。可天大地大她能逃到哪里去,她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怎么可能逃得过魔界魔尊的手掌心。
她现在自尽可能还会死得舒坦点。
可她不想死,她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她快要恨死宿娄了,他既然装了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装下去,非要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她。
是想杀了她吗?
她的手还在宿娄掌心,他的手很温暖,甚至比她温暖。他的手指莹白如玉,骨节分明,捏起来软软的,皮肤非常细嫩,完全不像她想象中魔尊的手。
温寄柔盯着他那双白净的手,神色有一些恍惚,或许他现在并不想让她死。
宿娄告诉她真相的前提是,他以为她想要复活他,之前故意隐瞒太一神木的下落,还告诉她往生阵不会成功,他可能是为了不让她继续布阵,担心她白费力气,所以才告诉她真相。
而且,他方才误以为她跳河,还跳下来救她,将她湿衣服烘干,甚至将她抱在怀里给她暖身体。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想让她死,甚至,可能,嗯?有点喜欢她?
温寄柔想到这里,头皮都麻了,是她太自恋,还是她的臆想太离谱。但是,怎么可能有人会喜欢上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啊。若是失忆还有可能,可是他方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说了,她在春分那天,亲手杀死他,还将他的尸体大卸八块......
温寄柔脑子又混乱了,这完全没有逻辑,他到底为什么潜伏在她身边。还以死相逼,要当她的地下情人,撒娇求她抱抱、亲亲、乱吃飞醋、被她气到还躲在被子里无声的哭。
甚至......前几天晚上,他还给她口了......她还按着他的头,用语言侮辱他,他反而更加卖力的取悦她......
艹,他疯了吗?
他脑子有病吗?
他就这么溅吗?
恋爱脑都干不出这么愚蠢的事。
太割裂了,太没有逻辑了,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他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所以才会喜欢上杀他,打他,虐他,欺负他,对他不屑一顾的人?
温寄柔表情都扭曲了,可谓是一言难尽,他真是个变态,疯子,受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