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
温从笙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了季游之,而在刚刚那样一个群情激愤的场景下,她若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或许有许多人都会心中不服。
显而易见,季游之有备而来,他拉拢了一帮人为他背书,若是不罚,肯定会再生事端。
所以谢迟被罚是必然。
虞千鸢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她却不能接受只有谢迟一个人被罚,那样的话,无形之中就已经给他定罪了。
但在谢迟看来,被冤枉算不得什么,被人指指点点也无所谓,因为他认为最重要的人在为他据理力争,这就足够了。
温从笙与虞千鸢对视了片刻,她在这个一向性情淡漠,不问世事的仙尊脸上看到了一丝执拗,她缓缓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虞千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仍旧还是开心不起来,她看着底下那些弟子们的脸,有些不忿;有些幸灾乐祸;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他们看完了热闹,依次散去,丝毫不关心究竟谁有罪,谁又是无辜的。
季游之见人群散去,却还不愿意立即离开,忍不住朝谢迟冷嘲热讽道:“师兄的运气真好,不仅能做仙尊的亲传弟子,还能被这样维护,只是不知道,若有一日,仙尊知晓了你的真面目,还会不会像今天这般袒护你。”
谢迟回视于他:“看来你对我的怨念颇深啊,真是没想到,那一日我的解毒丸救下的居然是一条毒蛇。”
季游之冷笑:“莫非你还要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吗?”
谢迟:“你心里不是很明白么。”
季游之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衣摆扭头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接下来天鹤宗可是要全力对付焚天宗的那些邪修们,但愿你在听雪楼里能坐得住。
谢迟淡淡道:“那就不劳师弟费心了。”
虞千鸢走下来,脸色还是难看的紧:“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清白。”
谢迟看着她,扬起唇朝她露出一个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笑容,仿佛方才发生的那一切于他而言都无关痛痒:“师尊今日这般维护我,我很高兴。”
虞千鸢仍旧冷着脸:“那有什么用,你最后还不是得去那个地方呆着。”
听雪楼这地方听着好似附庸风雅,可它其实位于秘境之中的雪山之巅上,又不是真的去度假散心,温从笙虽然嘴上没说,可这无异于就是在关禁闭,进去容易,出去难。
身上的冤屈若不能洗清,那他岂不是要一辈子呆在那里?
虞千鸢很不爽,非常不爽,她不仅没能为谢迟争取到公道,还得亲自送她进去,这种感觉实在太憋屈!
“关禁闭也没什么。”谢迟还是那副笑脸。
虞千鸢没好气道:“你怎么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样子?”
“什么好气的呢?”谢迟看着她,乌黑的眼珠没有一丝杂色:“只要师尊相信我,其他人怎么看我都无所谓。”
虞千鸢叹气:“你有这样的境界自然是好,可你也知道,有的时候流言蜚语是可以杀死人的。”
他当然知道,相较于前世,他今日所受的待遇已经温和许多了,或许是已经不再在意这些,谢迟的心中竟然意外的平静。
他不说话,只用用那种笑吟吟而又闪亮的目光看着虞千鸢,看得对方十分摸不着头脑:“我有的时候真怀疑你在想些什么。”
这事若是换了她,怕是能气的几天都吃不下饭。
谢迟与季游之分别由自己的师尊亲自押至听雪楼内,一路送到雪山脚下,谢迟不愿让伤还未好的虞千鸢跟上去,便停下了脚步微微正色道:“虽然弟子很高兴师尊今日能够为我说话,但若还有下次的话,还是别这样做了。”
虞千鸢下意识皱起眉,还未来得及训斥他这种想法,就听谢迟又道:“您的名声一向很好,别因为我招来许多不该有的议论。这段时间尽量也不要来看我了,既是罚禁闭,就让弟子好好闭门思过吧。”
虞千鸢有些恼火:“我是那么在意名声的人吗?温从笙又没说不能来探望,我就算每日都来,又能如何?难不成她还要说我和你互相勾连,与焚天宗的人暗自往来么!”
谢迟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无奈唤道:“师尊。”
虞千鸢抿着唇,面色很冷:“好了,这件事情我自有决断,你不用再劝我。”
她的徒弟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让人给欺负了,真是岂有此理!
还有这个季游之,明明先前在秘境之中救他不止一回,无怨无仇的,竟然冒出来狠狠咬他一口,实在可恨!
谢迟道:“师尊就从来没有想过,他说的那些事情有可能是真的吗?”
虞千鸢立即否认:“不可能!”
这趟出行她与谢迟一直都在一处,他何时杀人,又何时与焚天宗的人暗自联系?分明是无稽之谈。
“杀人灭口之事的确荒谬,可……”谢迟看着她的脸:“世上也不一定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或许我真的是那个玉面阎罗呢。”
虞千鸢道:“别乱说。”
谢迟微微一笑:“那就当做我是在开玩笑吧,如果我真是此人,师尊会不会想将我逐出师门?”
虞千鸢皱起眉看他:“你是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
谢迟的脸上没有任何玩笑的神色:“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虞千鸢道:“那么你会给自己假设一个怎样的人设?”
“人设?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你真的是他,你会怎样做?会残害百姓,处处挑衅,与天鹤宗作对么?”
谢迟摇摇头:“当然不会。”
“我们…”虞千鸢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她拐了个弯给收回来了:“你这一趟远行,想来经历过许多事,那你也应当知道,就好比是妖,也不一定都是需要被铲除的奸邪。我们天鹤宗的宗旨向来都是只除恶,若不作乱,无论是鬼怪或是妖魔,都与我们无关。”
“况且我一直认为,比起那些妖魔鬼怪,更复杂且更可恨的其实是人,今日的事情便是如此,”虞千鸢道徐徐道:“所以,只要你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对于我而言,你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谢迟盯着她看了半晌:“我明白了。”他退后一步,拱手朝她行了个大礼:“师尊,就送到这儿吧。”
虞千鸢却摇头:“不,我要送你上去。”
谢迟微微变了脸色:“师尊,风大雪大,您实在不必…”
“走吧。”虞千鸢拍拍他的肩膀:“我打定了主意,你是劝不回我的。”
谢迟担忧地跟上她的脚步,用灵力在她上方撑起一道结界,帮她隔绝冷风与扑面而来的雪粒。
她现在还不能使用灵力,这始终是谢迟心头的一桩大事,不过好在在来这儿之前,他已派人去探问那毒的情况,但愿能收到好消息。
一路无话,虞千鸢走的略微有些艰难,她脑袋里的东西很乱,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整理开始。
正如谢迟所言,其实这一局并不好破,季游之或许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如此有恃无恐,又是挑衅又是冷嘲热讽的,恐怕便是料定了谢迟无法轻易洗清嫌疑。
或许…她真的该去找一趟文鳐,问问他当初在秘境里与他里应外合之人究竟是不是季游之,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托他来指认一番。
不过周成司就有些难办了,他宁愿伤害自己也要污蔑谢迟,恐怕没那么容易更改口供。
“师尊。”谢迟忽然开口叫她,打断了她的思绪。
虞千鸢回过神:“怎么?”
谢迟盯着她看了一会,眼神细细地将她的模样描摹了一番,却始终没有开口。
虞千鸢疑惑道:“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么?”
“原本是有的,”谢迟轻轻笑了一下:“但忽然间,却又忘了要说什么。”
从山脚到山顶的路有数千阶,认真算起来其实并不算太长,并且他们在风雪中走的并不吃力,很快就抵达了目的地。
每次往上一步的时候,谢迟总盼望着这条路可以无限延伸,可于此同时他又十分清楚,这条路总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分别时,谢迟忍不住开口道:“师尊…照顾好自己,千万别逞强,也别为我去做些什么。”
虞千鸢原本还有些惆怅,被他这么一句话立即激起了轻微的恼怒:“什么话!我的徒弟出了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
谢迟先一步打断她:“但这终究是我自己的事情,若我对您撒谎,有朝一日,您发现了我的真面目,或许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虞千鸢很不高兴:“什么真面目?总不会是你真的是那个玉面阎罗吧。”
那小子在抓人的时候,你跟我还待在一块儿呢,非扯这种没有边际的话做什么?难道临别在即,忽然没有安全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