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失去了记忆,可是看到那个自称是自己妻子的女子,与别的男子亲密无间,他还是会觉得有些古怪之感。
虽然对她并没有感觉,但既然他们是夫妻,却被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整天缠着.....
他不知道心头的不快是否合理,因为没有过往的经验可以参考,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或者说是否可以流露出来这种不快来。
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多虑了。
因为他很快察觉,许晗真正想粘着的人其实不是雪若,而是他。
譬如一日数次到他屋内来观察他做什么,使出浑身解数找各种无聊话题想与他搭讪。
见他没胃口吃饭,许晗就找来一大堆齁甜的零食摊在他桌上,不一会儿,就给他惹来了最讨厌的蚂蚁。
看他整日捧着书在看,许晗又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本不入流的话本子,里面甚至还夹着几张春宫插画,被他微红着脸,捏着书角从窗口一一扔了出去。
最最过分的一次,许晗怕他整天在屋子里闷,有天贼忒兮兮地跑来,从怀里掏出一只脚上拴着丝线的麻雀扔在他桌上,喜孜孜在一旁等待他新奇的表情。
他淡淡地看了麻雀一眼,又看了一眼许晗,嫌弃得都不想说话了。
还没开口让他拿走,小麻雀就“啪叽”一声在桌上的书上留下了一坨爱的馈赠。
他眼睛蓦然睁大,盯着书页上那黑黑白白的污物,脸色慢慢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黑。
许晗惊惶想起,他忘了所有人和事,但令人发指的洁癖却没忘记,在他爆发前一瞬间,许晗一把抄起桌上麻雀,夺路而逃。
他简直要疯了。
他只是失忆,不是失智,也不是三岁小孩。
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察觉到他的冷淡,许晗又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像只小狗一样,耷拉着耳朵趴在他书桌旁,不言也不语,就是默默地陪着他,让他狠不下心来赶他出去。
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天天被这个前药材店的同事纠缠了,虽然打心底觉得两人的关系十分莫名且诡异。
他也曾委婉地问过许晗是不是最近生活比较无聊,所以天天来他这里打卡?
许晗摇头,眼睛发亮,笑得明澈纯净。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见他猛地哆嗦了一下,许晗知道他误会了,忙摆手解释道,别想多,不...不是那种喜欢,是家人一般的喜欢。
为何?他揉了揉太阳xue,不解地问。
自从醒来后,每天都能听到关于自己过去的离奇故事,如今心脏饱受刺激后,他已经可以听到什么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许晗只是含糊地说,说原来被他救过,跟着他很长一段时间,就不肯再说了。
他低头看了一回自己身上,想不到手无缚鸡之力,废人一般的自己居然还能救人,有些无法思议。
纠结了半天,他问了一个一直萦绕心头的问题。
“你知道,为何...我...身上这么多伤疤?”
他端详着手掌,连掌心都有一道狰狞的伤痕,这些新伤交叠着旧伤,真的都是被那些强盗弄的吗?
他想知道,一同在药材点打工的许晗,是不是也这样,不行把衣服脱了给他看一下也可以。
许晗张口结舌了一瞬,随即结结巴巴地告诉他,这些伤有些是他以前采药从山上摔下来,有些是采药遇到野兽咬的,有些是采药被锋利的植物划伤的。
他听明白了,敢情自己一身的伤都是围绕着采药而出现的,果然采药是一项高风险的工作。
“那...我以前在药材铺子主要做些什么?”他又问。
“你除了采采药,基本啥也不做。”许晗咽了咽口水,煞有介事回答。
他想起阿若姐说上官逸过去背负了太多沉重的东西,希望他如今能活得简单轻松一些,所以帮他打造了这个啥也不会的人设,省得他多问。
况且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还是缩小范围比较不容易把牛皮吹破。
不料上官逸皱眉,追问道,“那你呢?你都做些啥?”
许晗有点想脚底抹油了,但好胜心让他清了清喉咙,擡高嗓音硬撑道:“我会干得可多了。”
他在心中暗暗叫苦,撒谎容易圆慌难,鬼知道药店伙计要干点啥,只能脑补以前去买药时看到的场景。
“研药、抓药、招待顾客、打扫卫生、记账、算账、对账.....”他掰着手指头,边想边说。
没想到同样是伙计,许晗几乎包揽店里所有的活儿,上官逸觉得不可思议,又问道,“那齐....齐雪若,她会做些什么?”
说起雪若,许晗马上就来了精神,因为只要实事求是地说就可以了。
“她会的东西可多了,她会医术,而且医术特别厉害。她爱养一些奇奇怪怪的花草,用来研制各种丹药,她还是爱吃,会烧一手好菜....”
上官逸轻哼了一声,觉得有些好笑,原来爱吃也算一项特长。
许晗口里的齐雪若天资聪颖,什么都会。
而这样无所不能的女子,却找了他这个除了采药一无用处的男人,还抛弃家庭和名誉与他私奔。
他觉得她如果不是爱好自虐,就是脑子坏掉了。
见他神情低落,郁郁寡欢,许晗有些过意不去,站起来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有灵犀地安慰道:“你是不是在想,雪若姐为何喜欢你?”
上官逸没有回答,只是默然擡眼,用幽黑的眸子看着他。
许晗敛容,诚恳而肯定道:“因为你脸好看!她只看脸。”
他看着上官逸耳根慢慢爬上一层绯红,脸上浮起薄怒,冷淡道:“胡言乱语!我有些累了,你且出去吧。”
“好嘞,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许晗如蒙大赦地往外奔,边走边悄悄抹额头上的汗。
原来要结束这个要命的话题,只要说得上官逸脸红就行了,脸皮薄容易害羞这点,他倒是一点没变。
*
这日早起,雪若去树林里采药大半天,关照许晗做午饭与上官逸一起吃。
她将做饭的要领与他讲了几遍,怕他忘记,还在纸上写了下来,仍然对从未做过饭的许晗有些不放心。
许晗将她一路推出院门,不以为然地叨叨道:“不就烧几个小菜吗,这么小的一桩事,包在我身上啦,你等着回来吃饭就好。”
一个时辰后,他满脸炭黑地出现在上官逸房里,无助道:“晔哥,你会点火吗?会烧饭吗?”
上官逸摇头,如实回答:“我不记得我会这些。”
见许晗泄气地蹲在地上,他想了想说,“或许可以试一下,想来应该不会太难的。”
午后刚过,雪若背着一筐草药快步走回来时,远远就见院子里升起浓浓的黑烟。
她心中一沉,撒腿就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