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两份大礼(2 / 2)

许晗瞥了一眼她手中露出的半截墨绿色的丝穗,心中黯然,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已经离开长乐一月有余了,还是半点音讯都没有....”

雪若目光看向远处,笃定道:“会找到的,我已经感觉我们离他越来越近了,他正在等着我们呢。”

她转头看向许晗,伸手去摘他的面具,“让我看看疤痕的情况。”

许晗偏过头去想躲,“别看,怕吓到你。”

雪若两手揪住他两只的耳朵:“不许躲,又不是没看过,做大夫的不检查伤口,怎么替病人治疗?”

说着小心翼翼取下他脸上的面具,许晗被她制住动不了,一脸勉强无奈,余光扫向后面,确定后面的船夫看不到才放心。

半边烧伤的脸再次呈现在雪若面前,她的心揪成了一团,虽然不是第一次替许晗检查伤口,但看一次难过一次,不觉眼底又隐隐发红。

她细细查看着伤口的情况,高兴道:“疤痕上的痂淡了不少,底下长出了粉红色的新肉。再等一两个月,等新肉长好,就可以撕掉上面的痂,恢复你本来的样貌了。”

许晗不敢相信,激动道:“那就是说,我可以再也不用戴面具了是吗?”

雪若耸耸肩,摊手道:“如果你为了装酷要戴,我也没意见。”说着便将面具轻轻给他戴上。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许晗拦腰抱了起来,欣喜若狂地满地打转:“阿若姐姐,太好了,我太高兴了,你真是神医...”

小舟哪经得起他这番动静,立刻剧烈地摇晃起来,吓得船夫在后面直叫唤:“公子,快放下,快放下,别激动,船要翻了!”

许晗连忙把她放下,吐了吐舌头,两人各坐在船头一边平衡重量,好容易才把船稳住,船夫惊出一身汗。

“神医可不是我,是我师父左子衿。”雪若整理着衣袖,道:“这药是我师父特意为你做的,他不眠不休几个通晓研究出祛疤生肌的方子,又亲自去山上采药熬制成药膏的。”

许晗惊讶不已:“左子衿?他怎么会这么好心,会帮我来治脸。”两人一向是对头,他看到那个左子衿用病恹恹来博得阿若姐姐的关注,气就不打一处来。

记得卑兹罕回来一路,因他整天缠着雪若,害上官逸跳崖救他,为了替他续命,上官逸搭上自己半条命。

雪若笑意渐沉,目光空远,“在北魏军营时,师父曾经答应过上官逸要帮你治疗脸上的伤疤,他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许晗怔然,心中蓦地酸涩。

那时上官逸已经不抱生望,竟然最后的嘱托居然使请求左子衿为自己恢复容貌。

船头安静下来,不一会传出许晗的大哭声,他用手臂挡着脸哇哇大哭,把船夫吓得一愣一愣。

雪若坐在他身旁,轻拍他后背,低声安慰着。

*

长乐城僻静街道的医馆里,一只灰白的鸽子停在内厢房的窗台上。

指节修长的一双手抱起鸽子,取下它脚上的蜡笺,在灯下化了蜡,打开里面的书信细细查看。

清癯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笑意,将信中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迟疑了片刻,似有些不舍,才卷起书信在烛火上付之一炬。

小徒弟推门而入:“师父,王上又来传召您进宫了,大概又要问您公主殿下是否有信来了?”

左子衿神情厌倦而疲惫,摆了摆手道:“你去回过来人,说我旧病复发,无法进宫面圣,未曾收到公主殿下的书信。”

说罢,兀自在窗边的躺椅上躺下,阖目养神。

小徒弟瞥了一眼桌上的灰烬,闷声答应着下去了。

左子衿睁开眼,看着窗外流动的云,思绪随着雪若书信中描述的见闻飞越千里关山,仿佛与她相伴走过了一座又一座城池,从日出到黄昏....

*

雪若和许晗二人乘舟一路向北而行,沿途经过城镇就进去打听找寻一番,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依旧半点音讯都没有。

越往北走,气候越是寒凉,让人丝毫感觉不到从深冬到初春的暖意。

这一年的新年,两人也在一个远离长乐城的小镇度过的。

雪若在客栈里借了炉子烧了几个许晗爱吃的家常菜,下了两碗平安面,两人就着昏黄的烛火,在窗外喧闹的爆竹声中,过了一个清冷的除夕。

许晗已经取掉了面具,他脸上的伤疤都已完全脱离,基本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只在细看时才能发现暗如底纹的浅印子。

取掉面具的那天,雪若仰着头,细细地打量着他,笑得欣慰又满足:“没想到,我弟弟长得这么俊俏端正。”

许晗脸红低头,不满地嘀咕:“哪有说男人俊俏的好不....”

雪若不管,白了他一眼,“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破小孩,我说俊俏就是俊俏。”

她一身男式劲装,看上去清秀又爽利,只是连日奔波加之忧心劳累,眉眼间略有疲惫之色。

两人相视而笑,笑得十分开心。

二月初二,他们到达了一个叫璧山的边陲小城。

一进城就发现城中百姓大都衣着褴褛,面有饥色,街道上成群的乞丐围着行人求乞,店铺里的商品也是寥寥无几,满目都是萧条贫乏之景。

雪若觉得十分奇怪,过去数十年,夏州各地在父王的治理下富饶祥和,百姓们安居乐业,很少有这样穷困破败的城镇。

她正和许晗讨论这个问题,忽然见满街百姓如鸟兽散,惊恐不已,商家们纷纷关闭店铺,远处隐隐有马蹄声响起。

两人不知发生何事,呆呆地站立在街中央,发现只片刻间,街上就剩他们两人。

“你们两个不要命了,快进来!”

身后有人在叫唤,雪若回头,见一个酒家的门开了一条缝,店小二模样的人在里面拼命向他们招手。

“姐姐,我们要不也进去避避?”许晗迟疑地问道。

雪若点头,两人快速地奔进了那个酒家,待他们进去后,酒家马上把门紧紧关上。

不一会儿,一大队人马从街市中招摇而过,雪若透过窗缝往外看,只见骑马的都是穿着异族服饰的男子,他们五官深邃,头发均扎成无数小辫子束在发顶,左耳都戴着一个鲜艳的耳坠。

他们的马上驮着大小不一的麻袋,看上去像粮食,还有挂着装着鸡鸭的网兜,马队中还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雪若神色一凛,定睛细看,发现有几匹马上横放着五花大绑的中州打扮女子,这些女子嘴里都塞着布不能说话,在马上不停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哭泣声,随即被身后骑马的男子或打或骂止住了哭声。

“他们都是什么人?”雪若义愤填膺地问道。

店小二面露忧色,叹息道:“你们都是外乡来的吧,所以不知情。这些都是殷离族人。”

雪若和许晗面面相觑,对这个名称十分陌生。

听店家言道,殷离族本是在夏州和北魏边境游走的一个游牧民族,男子多体型高大彪悍,性情凶猛暴戾,数年前殷离族忽然就占据了璧山和周围几个城池,抢夺当地百姓财物,逼着商家进贡,路上看到模样周正的女子就直接抢走,当地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雪若想起来了,在那个时空时,她也曾听说殷离族人骚扰中州百姓的事情,但只在草原与平原交接处偶尔出现,为何几年过去后,这些异族强盗就如蝗虫一样越来越多?

“他们这样无法无天,难道朝廷不管吗?”雪若吃惊问道。

店家说,“管,怎么不管。”

“几年前朝堂派了一个叫上官逸的大将军前来清剿殷离族的入侵,那上官将军真是个大英雄,他带着精锐兵马,以雷霆万钧之势打得殷离族抱头鼠窜,一举收服了数个城池。”

“殷离族人素来彪悍不肯投降,大队人马打没了,就小队游击战不断伏击王军。上官将军捉了他们的首领,限他们一日内滚蛋,永不得踏足夏州境内,不料殷离人负隅顽抗,最终上官将军将他们的首领斩于阵前,亲自率兵将殷离人逐一赶出了夏州。此后璧山得以数年的安宁,老百姓都感恩上官大人的大恩大德。”

他停顿了一下,情绪有些激动,“上官大人忠肝义胆,爱民如子,殷离族被赶跑后,他将军粮都留给了城中百姓,还上奏朝廷对璧山减税济贫,那几年璧山很快就繁荣富裕了起来。”

店小二的声音低落下来,长叹一声,“只可惜忠臣良将自古都没有好下场,听闻那个上官大人被诬陷投敌叛国被处死,我们璧山的百姓都大为震惊,既悲痛又为他愤愤不平,大家都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

雪若咽下心头的苦涩,“那新王登基后,也没有来管管吗?”

店小二摇头:“哪有啊,新王登基后更是放松了边境的防守,殷离族积蓄势力卷土重来,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县令多次上报朝廷,朝廷都无动于衷,殷离族见王庭软弱更加肆无忌惮,满城的百姓再次回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说道动情处,店小二不住抹泪,擡头见雪若只是发呆不说话,不由道:“你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以免撞上那些殷离人就倒霉了。”

许晗忙点头道谢,见外面殷离人的马队已经不见踪影,沿街的商铺也纷纷打开铺面,他赶紧拉着雪若走了出来。

“方才听他说,我才想起,四、五年前上官逸有次出征,数月方才返回长乐,听他回来谈及,好像就是说去剿灭殷离人了。”许晗边走边说。

雪若心中激荡不已,从旁人口中听到上官逸曾经的丰功伟绩,不免又骄傲又难过,心中想见他的心愈加迫切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