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儿把锦包塞到端木敏的手中时,端木敏回神,刚要开口,就被芸儿利落地打断了:“不许不收。好了,我要走了。”
说罢并不看他的脸,转身就要走,乌黑的长发在空中飞扬出一个弧度,还没擡步,胳膊就被拉着了。
端木敏迟疑道:“你..也要去卑兹罕?不是说碧凝陪公主殿下去?”
芸儿转过身,微笑道:“碧凝姐姐被留下来照顾贵妃娘娘了,殿下点了我陪她一起同去。”
他们都说他阴鸷狠厉,冷酷无情,可是从第一次见他起,她就对他讨厌不起来。
端木敏很快就掩饰了眼底不易察觉的失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锦包,哑着嗓子道:“多谢。”
不觉在心底冷笑,他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有人会关心他。
他稳了稳心神,从手上褪下一个绿玉扳指,淡淡道:“这玩意儿虽然是主子赏的,却也一直在我身边多年,你若不嫌弃,送你做个纪念。”
芸儿呆了呆,怔然地接过扳指,只见那扳指十分小巧,成色极好,一看便是个贵重之物。
她心中一慌,快速把板子塞回他手中:“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要。”
端木敏冷然一笑,垂眸黯然道:“你莫不是是嫌它脏?”
芸儿不住摇头,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不要多想,只是我从没拿过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端木敏拉过她的手,把扳指放进她的掌心,目光沉沉:“你给我的护膝,比这个贵重百倍。”
芸儿擡头望着他,第一次发现异瞳除了冰封一般的冷漠,还有着宝石一般清澈的美丽颜色。
一时心跳如擂,耳根发烫,忙低下头去。
端木敏将锦包放在身后,背手转身离开了。
秋风掀起他的衣袍,风中夹杂着淡淡的桂花清香。
多少年过去了,记忆泛黄的画卷里,青砖黛瓦的小院中,他和表妹在桂花树下追逐玩耍。
那个时候表妹还活着,那个时候他的身体还没有残缺不堪..
刚才笑容青涩美好地塞给他护膝的那个女孩,有着与表妹一样灵动的一双杏眼。
每次看到那对眼睛,都让他忍不住想起记忆里那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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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公主拜别王上、王后!”唱礼的太监高声道。
雪若在殿前跪下行告别礼,起身的时候一眼望见两鬓斑白的父王。
王上瘦得令人心惊,脸色蜡黄地靠在王座上,王后在一旁搀扶着他,他只是吃力地擡了擡手,说不出话来。
从小到大父王疼爱自己的画面浮现眼前,曾经的父王风采斐然,与如今形容枯槁的样子判若两人,今日一别,恐怕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王后依礼叮嘱了两句套话,雪若颔首默默答应。
“昭月公主拜别慧贵妃!”
这几个字好似一道鞭子抽打在心脏上,一时锥心刺骨地疼痛,擡眸已是泪眼模糊,她扑通跪倒在地,向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慧贵妃坐在上方早已哭肿了双眼,强撑着端庄的样子,哑着喉咙嘱咐她万事当心。
雪若又向坐在一旁的世子施礼,世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吉时到!请昭月公主登车启程。”唱礼太监尖锐的嗓音中,冯嬷嬷扶着雪若缓缓走向宫门外。
“雪若!”慧贵妃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走下金阶要拦住女儿。
王后冷冷使了个眼色,她身后两个盛装的嬷嬷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拉着慧贵妃,将她拖回来摁在座位上。
雪若猛然转头,见状喝道:“大胆奴才,还不放手!”
两个嬷嬷一吓,就要松手,王后高声道:“吉时已到,还不请公主殿下快快登车!”
王后宫中的宫女就要蜂拥上前,雪若伸开双手阻拦,怒道:“谁敢造次?”她对着上方高声道:“放开我母妃!”
转头激愤地看着父王,王上仍然是呆呆的没有反应。
慧贵妃见殿中僵局,忙跪下向王后赔罪,说自己心中激动一时忘了规矩,请王后殿下恕罪。
王后也不看她,伸出带着珠宝戒指的手挥了挥,两个嬷嬷这才放开了手。
看到母妃眼前境遇,雪若心中担忧不已,可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她一时心乱如麻,怔立在殿中不肯离开。
唱礼官催促了第三遍之后,见昭月公主不肯离去,殿上人都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僵持之际,端木敏自殿外进来躬身上前,在雪若跟前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雪若神情一震,目光诧异地望着他,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母妃一眼,片刻之后,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向殿外走去。
等殿中人都散去后,世子对端木敏招手。
端木敏不徐不疾地上前,世子抚摸着他玉白色修长的手,笑嘻嘻道:“阿敏,你方才对公主说了什么,她一听就听话地走了。”
端木敏压抑着心中的厌恶,恭敬道:“奴才说,如果耽误了时辰,惹恼卑兹罕,怕是对三殿下处境不利。”
世子哈哈大笑:“还是你这个小鬼机灵!”
他又冷笑道:“允轩那小子,怎么可能有命回来。”
端木敏目光停留在面前青金色的殿砖上,木然地任由世子拖着自己的手,想起自己方才对雪若说的那句话。
他说,殿下放心,奴才是三殿下的人,必会尽力护住慧贵妃娘娘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