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临没有隐瞒，自己在调查过程中得知了一些有关顾清朗的家庭信息。
当然他也可以不问，毕竟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显示，胡胜那句“老子要给周姓老板独子一个狠狠的教训”，会和案件有什么实质性的关联。
对方极大概率可能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口嗨。
但许知临还是大脑发热、一时冲动、开诚布公地那么去问了。
他承认，他有私心。
自己和顾清朗恋爱这么久……
该说的话、该做的事、该给的承诺，包括他们约好年底要互相见见父母这之类的事。
顾清朗都有安排、也会主动提出。
那个男人应该是很认真的在和他谈恋爱。
而许知临也在接触、相处的过程中，不断地去意外发现他的身世。
其中包括顾清朗被人杀害去世的父亲，又包括他苦读公大、但毕业之后又并未立即进入公安系统……
这些事情，截至目前，顾清朗都还从来没有和他提过。
许知临发完信息，对方也并没有立刻回复。
顾清朗可能是在忙、在上课，也可能是看到了，但在思虑应该怎么回复。
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回复……
但总归，自己刚刚咬牙去问了。
不管结局如何，也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们之间，总也有那么一天，要互相剖白的干干净净。
然后把所有的东西，包括那颗心，哪怕血肉模糊，都必须得要掏出来给对方看一看。
许知临相信自己没有做错。
等结束完这边的工作，他又带着秦创，去找到了胡胜的昔日好友。
早些年一帮难缠的商家，在市场监管的重压之下，近几年，倒是也老实得多。
尤其树倒猢狲散，大家都害怕胡胜被杀一案和自己沾染上什么关系，所以非常配合警方的调查。
但让人比较头疼的是，胡胜这个人，结仇结怨简直是家常便饭了。
整个东部码头，批发市场内，除却这一帮相识已久的兄弟之外。
其余和他起过冲突、心里憎恨他的人，毫不夸张的说，都能从码头东部排到西部去。
“早年间大家相处的非常不愉快，包括后来胡胜被市场监管局的人给赶走了。”
“东部码头的所有商家，都是全部自发的请客庆祝。”
“从他水产生意关门后，刚开始不习惯，还天天来这边四处溜达。”
“但后来觉得没意思，也就不怎么来。”
“就算是偶尔过来，也是帮亲戚买货送礼之类的，想来找点儿便宜。”
“我们也确实没听说过，他跟谁有什么要闹出人命的矛盾。”
“而且胡胜这个人，也就是口气大，天天弄死这个、弄死那个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真的弄死过谁。”
许知临问：“他没有在你们面前，提起过任何可疑的人吗？”
“非要说可疑的话。”答话男子略微思衬道。
“我倒是听说他最近赌博，好像欠了一笔钱。”
许知临擡头看他一眼：“细说。”
对方回答：“就是咱们这一片儿挺有名的放贷人，叫龙哥。”
“之前胡胜躲债，对方还来咱们这边打听过他的消息，知道了他媳妇儿手里有两家店。”
“谁知过去找人要债不成，还被骂了一顿，一生气，就把人家的店给砸了。”
许知临挑眉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吧。”那人说。
“但是胡胜的老婆也硬气，又是个有主意的，当即就报了警。”
“那种地下钱庄放贷本来就不合法，还敢暴力讨债，当天就被警察给抓走了。”
“但要说起来也奇怪，胡胜这人以前也赌，只不过赌的小，要债的找到他老婆那边去。”
“他老婆嫌麻烦，一般几百几千的这种，也就出手替他还了。”
但是这回，事情闹得这么大，说什么也不还，倒是有些反常。
许知临便问：“这回欠了多少？”
朋友答：“八|九千吧，也不算特别多，加上利息总共一万二。”
“但他那老婆就是说什么都不给，以前都给的，就是这次不给。”
不仅不给，反而还报了警，害得债主被抓。
地下钱庄窝点还被警方捕获，得不偿失。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惹恼了那帮社会闲散人员，才惨遭灭门的吗？
许知临这么想着，又听对方说：“就因为这件事儿，胡胜回家还把他媳妇给打了一顿。”
“大家都是道上的人，你说她把龙哥给得罪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一片儿混？”
龙哥……
许知临在本子上记下这个人。
他问：“胡胜跟他老婆，是怎么在一起的？”
秦琳琳明明年轻漂亮又能干，完全没有理由被他家暴，给他生两个孩子，还要帮他还债。
按照目前周边朋友的口供得知，两人之间应该是没有过于深厚的夫妻感情才对。
秦琳琳为什么要一直委屈自己和胡胜在一起呢？
许知临倒是问在点上。
但那人却像是漫不经心地：“秦琳琳啊，那姑娘是他买回来的老婆。”
“……什么？”买、买回来的？
许知临拿笔的手指尖一颤，字都写歪一笔，他实在震惊。
“对啊，秦琳琳的老家原本在西南山区那片，特别穷的一地儿。”
“早十几年，胡胜过去做生意，一眼就相中那姑娘，于是花了点钱给她的残疾老爹，做彩礼把她给买了。”
“当时买她的时候，那姑娘十几岁，刚上高中呢。”
“也是天天要死要活，被胡胜动手给收拾了下来，她爹又收了钱，户口什么的全部跟着迁过来。”
“到现在为止，那姑娘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应该都是被胡胜扣押着的。”
“听说那时候，人家姑娘还有处着的对象。”
“知道女朋友被胡胜给那什么了，当即拿着搬砖过来要跟胡胜拼命，还要带秦琳琳私奔。”
“结果一板砖拍的胡胜脑袋开花，两人还没逃出村子呢，就被警察给抓住了。”
“我是记得，那小子好像还以故意伤人罪，被判了六七年。”
“要算着日子，最近也该出来了。”
这一段信息量实在过大，许知临一时捋不过来，只好仓促提笔记下。
他们问到了不少，也需要再逐一进行核实排查。
比如这个讨债不成，反被捣了老窝的龙哥。
又比如秦琳琳之前一直还债，但这次却突然不还了的理由。
还有被人横刀夺爱，快要被放出来的前男友……
这其中，会有涉及余东灭门案中的相关信息吗？
许知临正思虑间，兜里的手机忽然轻微震动一回。
他掏出来，发现是顾清朗回复的信息。
房东：【有啊。】
房东：【大三那年放寒假回家，被人拦路抢劫，说要给我点颜色看看。】
许知临愣住：……
然后呢？顾清朗不会被打了吧。
他正担心着那狗狐貍，结果又瞧见一句。
房东：【结果他们三个，被我一个人给揍趴下了。】
倒是幸好，许知临松一口气。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当时的自己，是在为几年前的一桩暴力袭击事件，感到庆幸。
窗户纸还没被挑开，但顾清朗也并未避讳提起。
或许是互相坦白的时机还未成熟……
隔着手机屏幕，许知临似乎都能看到顾清朗以一挑三的得意表情。
他突然笑起来：【真厉害。】
然后再认认真真地给那男人贴了个点赞的表情。
结果对方很快回复：【只有这里厉害？】
许知临脸又红起来：【那、那里也厉害。】
顾大作家：让我想想这事儿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