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店
“一、一百五十万!”
谢明息反复数了好几遍,数零都快数晕了,才颤着声问道:“多少……哪来这么大两笔进账?师兄我们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吧?”
有点失态,这实在不能怪他。谢家虽然不是很差钱,但对两个儿子管束都还严格,一百五十万也不算是小数目了,他还真没经手过这么一笔款项。之前财款都是他师兄在管,他只知道现在庙里资金盘活了,账面上应该不会特别难看,但一时间还没有头绪怎么会有这么大两笔进账。
根本不科学好嘛!
苏磐去了七分疲倦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这是省道协拨下来的,另一笔是李小姐的汇款。”
“省道协?省道协又给庙里拨款干什么?”谢明息搓了下脸,再一次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一百万啊这可是!李燕那边打钱的动作已经快到离谱了,省道协又是想干嘛,钱太多了没地方烧吗。
难道又是像王家父女与柏联集团那样的污糟事……妈呀,那可别有第二次了!这烂摊子见多了都要折寿啊。
不对,师兄现在情绪还不算很坏,甚至可以说是还不错……那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苏磐唇畔仍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可是忘了,道协可是联合了公安系统,对清文发出了通缉,也有高额赏金的。”
谢明息怎么可能忘?清文的赏金可以说是……十分丰厚,能吸引到那么多人“围攻”叠云岭,不可说没有这丰厚赏金一份功劳。除魔卫道的口号当然动听,可要是没有什么实质奖励……怎么说呢,清文是个危险分子,只拿口号忽悠人,只为了搏一个好听的名声,那投入产出绝对不成正比。一百万或许对一些大型宫观、效力于富豪的“个体户”来说称不上巨款,可也不算是小钱了。
但谢明息真没想到这笔钱会落到紫霄观头上,他本来觉得没被人追着上门要说法就不错了……没办法,谁让清文的乱子有一半得是自己的锅呢!虽然他自己也是受害者……但那些被清文炼成半活尸的同道的遭遇也是确凿存在的啊,并不因为自己与师兄将人救下就能抹去这段。
所以谢明息才觉得,这赏金大概是分不到自己了。而且自己不过是为了自家性命安全才参与进来,出于私义而非公心,似乎于情于理,也不该分润赏金。
苏磐见谢明息反而沉默不语了,似是窥见他心思一般,沉下声道:“一把归一码,恩怨须分明。他们……未必是完全受你牵连,你不必为此愧疚。况且道协原有悬赏二百万,其中一百万便是由道协做主,分给有弟子受伤的各门各派,以你的名义稍作补偿了。如此,便两不相欠,因果偿清。”
谢明息比苏磐矮了一点,此时略微擡头偷看他师兄神色,就见到苏磐唇畔笑意虽然还在,但其实已经有那么几分不高兴了,于是默默点了点头附和,将此事揭过。
既然拿了,那就拿了吧,那天叠云岭上撒出去的符咒,如果全都让有意的缘主请回去,怎么也得有个几十万,那就当是……辛苦费了。庙里虽然现在的财务状况还不错,但资金总还是多多益善的。
而且他隐约觉得,这也许不是道协的想法,而是师兄的盘算……师兄的盘算就盘算吧,师兄总不会害他的。
苏磐又说道:“这是省道协和公安的那部分,两个合并一起发了,因为中间要走程序,还耽搁了一些时候。再有几天佛协的也会下来,那边情况比道协还要复杂一些,处理起来也就慢些。”
谢明息这下听明白了,师兄估计还挺不爽这群拖延症久治不愈的委员,只是碍于身份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私下里稍微表示一下。
“还有一事。”苏磐又从袖中取出一道令牌,上面赫然刻着几个字,“五雷号令”。
谢明息认出来了,这不是那尊粗制滥造雷祖像手里的令牌嘛!李燕把神像留下来了,师兄特意把令牌取出来又是为何?这令牌有哪里特殊吗?
“那神像呢?”谢明息忍不住想上手看一下这五雷符,一边问道,“还留在景寿园里吗。”
“让李燕自己想办法熔了便是,带回来倒也不必,徒惹人心烦。”苏磐道,“那尊像本来就不合形制,乱造一气,甚至造假都舍不得用纯铜,只有这令牌还可说道,不知出自谁手,浪费了这样的材料。”
谢明息伸出手指弹了一下,这块五雷号令颜色黑沉,乌光流转,入手分量不轻,是经年的好木材。但雕工很新,又很一般,从雕刻的角度上来说,确实是浪费材料……
难道师兄是觉得暴殄天物才带回来的吗,那给自己干嘛呢……自己也不懂木材加工与令牌制作啊!
“这是阴沉木。”苏磐也不与谢明息绕圈子,直接道,“五雷号令,有诸般妙用,常以玉、桃木、枣木等材料制作,用阴沉木做五雷符,简直荒谬!之前在鬼市看到这块阴沉木时我还动过心思,没想到竟有人用阴沉木做五雷令,真是瞎了眼睛!”
鬼市……?鬼市!谢明息恍然,两人在鬼市将要离去时,师兄曾对一块近乎“黑炭”的东西看了很多眼,似乎很有兴趣,最后却没买,原来那是阴沉木……
“你且拿去,阴沉木养魂,你魂魄不稳,正合你用。”也就三寸见方的阴沉木落进谢明息手里,一时倒把他镇住了。
这是……师兄给我的?
天降馅饼太多,把他砸得有点晕。
“明明快收……呜呜,呜呜呜!”木木才探出半个脑袋就被塞回去了,只剩下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有些灵动的羡慕之情。
“不专心预报,胆子倒肥,废话不少……”苏磐垂了下眼,略微有些摇晃着越过庙里日渐熙攘的香客,往自己的房间而去,身影消失在人群与青烟中。
“谢老大——”傅星垂施施然飘过来,一双手扒着门框,眼里同样有羡慕,但没有嫉妒,只是有点幽怨道,“苏道长可是半夜抓我去找你,您说是不是多少该……咳咳。”
谢明息差点跟着咳嗽出来,一口气憋着,脸涨得通红,好一会才低声道:“知道了!”
*
冥钞烧化后的青烟混着庙中无处不在的清淡香气,袅袅飘荡,不知将飘往何处。傅星垂披着大黑袍,一脸享受地抱着香炉狠狠吸了几口——虽然他是鬼,根本就碰不到……然后被他这么一吸,香烧得就特别快。
“谢老大,以后我就是您衷心的小弟,您指西我绝不往东……”傅星垂含糊说道,眼睛都快红了,鬼神以香气为食,他几乎是被迫跟着清文,饭都吃不饱,哪还有上好的香给他吃。现在有得吃,恨不得就抱着不松手了。
“去去去,想得美你。”谢明息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白了他一眼。估摸着烧给赵四的冥钞应该都送到了,打算等香也烧完了就收拾东西。
“谢老大我对您的崇拜如滔滔……”傅星垂眯着眼毫无芥蒂地继续说着能让谢明息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话,恋恋不舍地吃完最后一点香,还想继续表忠心,紫霞观门外却传来“轰隆”一声,逼得傅星垂不得不闭了嘴!
“出什么事了?”暂时空闲下来的眼皮已经在打架的韩鹤像弹簧一样猛然蹿起,额角冒出来一丝汗,谢明息摇头,放下手里刚拿起来的火盆,去看外面的情况。
这一看他就不由吸了口冷气,门外已经围了一圈人,人群中央一个工人正倒在地上,梯子与扳手等工具散落一地,脚边还压了一块牌匾,隐约可见丝丝血迹渗出——那牌匾,不是紫霄观的。
装修工人还没晕,疼得脸色发白,话也说不出,看那流血量,不大不小,创可贴也处理不了,还是要赶紧送医院。谢明息赶紧打了电话,又去扶压在工人腿上的牌匾,他怕一个人擡反而压到伤处,就朝门里喊了一声:“韩二,韩二!出来帮忙!风师侄你去找点纱布出来,快!”
韩二出来,看一眼那掉下来的牌匾,边帮忙边低声和谢明息道:“这才搬过来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这古玩店生意之后怕是不好做咯。也是邪门了,祖师庇佑,庙门前怎么却有血光之灾。我看这位也不是什么刻薄不讨喜的面相啊,怎么会这样。”
谢明息摇头,把那块匾擡起来:“不知道,我其实都没怎么注意过这里换人了,什么时候的事?”
紫霄观边上本来开的是家服装店,店门挡了紫霄观一半门脸,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就换了老板,开了家古玩店,现在已经基本装修完开业了。其实店面装修也有将近一个月,只是谢明息一直不出门,也就不太清楚,甚至和新邻居古玩店老板擦肩而过都没有过。
此时却有一个声音答道:“受人牵连,这家古董店胆子还真不小,居然敢选在这边上开业……一口喝断长江水,止!”
移开牌匾后显得有些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液顿时不再流淌,慢慢止住了,不过还是要送去医院仔细检查,现在不过是应个急。
谢明息又问:“六壬法教?……刘黎,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