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卦象真的假的
谢明息蹲在地上对着一堆碎瓦看了半天,始终不敢相信自己解读出了什么。
“屋舍破败、先人不悦……”
他伸出一根手指拨弄了下那几块较大的碎瓦片,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即使从小就知道、并且亲眼见识到了有鬼,不代表他就相信世上真的存在神灵。
“真的假的……”
会是巧合吗?
那这未免也太巧了,巧得令人害怕。
师父之前用过的那一对茭杯没被收起,就放在供桌边上,像是在等谢明息拿起它们。
“屋舍破漏衣裳败,未解前因纷扰来。圣祖注目,卦非身外。”
一个细细的声音钻进谢明息耳朵,细到几乎根本听不清楚,但又有几分耳熟。谢明息循着声音,在被黄布掩盖的供桌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木人。
那是师父之前挂在身上的木人!后来几天他都没见过,以为是被收起来了,现在怎么会在供桌底下?
小木人的五官栩栩如生,声音从他小小的木头身体中传出:“呜哇——终于有人发现我了——”
木人五官不能动,更没有眼泪流下,听上去却伤心委屈到了极点。
等、等等!这木人怎么跟真人一样啊!他之前还以为是师父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做出来的玩偶……
谢明息试探着问了一句:“Hello?你还好吗?”
小木人哭得更伤心了:“呜哇哇哇哇,主人不要我了——”
谢明息几乎手足无措,只好捧着木人去找在门口晒太阳的苏磐。苏磐在和煦的阳光下几乎要睡着了,在逐渐暗沉的日光下被映照出如玉般的容貌,长而黑的发丝睫羽正如他那把算盘,古朴雅致。
“喂——苏师兄?你、你看这个……”
谢明息顾不上去看苏磐那张不知道能迷倒多少姑娘的脸,思绪一片混乱,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
小木人哭得更绝望了,简直可以说是“声嘶力竭”。
几乎睡着的苏磐被小木人的声音吵醒,如画的面容被一片冷漠覆盖:“干什么?有什么事要问?没事不要打扰我。”
“苏、苏师兄,你看这个……”他话说得磕磕绊绊,把“啜泣不已”的小木人递给苏磐,“这是师父的吧?我刚刚在供桌底下发现的……还有刚刚我上香,正殿有块瓦掉下来了。”
他终于理清思路,越说越流畅:“我大概解读了一下碎片显示的卦象,好像是祖师爷心中不悦,指示要修庙的意思。不过现在不管祖师爷开不开心,都该修缮了。苏师兄不是我说,庙里也实在是有点……嗯,穷过头了。你说要不是那天晚上我乱撞闯进来,庙里一年能有几个香客?我们这还是在市中心呢!想想这块地有多值钱——要是再这么自甘堕落,放任自流下去,说不定哪天庙里这点地就要被征用了!到那时候师父不得千里追杀我们俩?你说这像样子么!我们这又是个百年古观,虽然没什么名气,在同道面前好歹也要脸吧?”
说着说着,他倒是完全忘记了还在自己手上的木人。
苏磐也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字眼,触动了哪根神经,突然就清醒了,接过小木人道:“这是师父的耳报神,说不定是师父落下的,先不管这些。”
他径直走进正殿,瞟了一眼地上的碎瓦,又取下供桌上那对茭杯抛下,最后道:“我明天上去修房顶,你替我看着正殿。”
“啊?好。”
谢明息愣了一下,点头应是,被苏磐随手揣进袖子的小木人终于不哭了,又细声细气道,“明天下雨——还有,我……”
他的声音被苏磐的手机铃声无情地打断了。
“喂您哪位啊有事明天再……”
“算盘。”
手机另外一头是师父的声音,仔细听上去还有几分疲惫:“你师弟就交给你了,为师有事,抽不出身来。不求你教他多少东西,至少给为师全手全脚保护下来,别弄得缺胳膊少腿的。还有木木,他就快功德圆满能去转世投胎了,暂时放在你那里,他的预测还算准确,别乱丢。”
“师父?”
电话被挂断了,扬声器里剩下一片寂静,被称作“木木”的小木人又抽抽搭搭起来:“主、主人让我跟着你……不要丢了我……”
可怜,无助,还隐藏了几分对苏磐的恐惧。
苏磐抓着手机,看起来心情不是很美妙。谢明息看木木哭得可怜,心里原有的惊讶完全被一种诡异的怜爱取代了,从苏磐口袋里抽出木木,小声道:“你,你别哭啦,不会丢了你的。对了,你之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之前思绪混乱,根本没认真听木木都说了些什么。
“呜、呜!就是大老爷不高兴,想换件衣裳……还有明天天气不好要下雨,苏、苏磐没法上去修房顶,而且他一个人修不完。”
苏磐瞥了一人一耳报神,淡然道:“明天下雨,那我先压几块油布上去,之后再去找瓦匠。”
谢明息却被木木的前半句话吸引走了注意力:“大老爷?换衣裳?”
这里只有自己和苏磐两个人,哪里来的大老爷?又有谁要换衣裳?
联想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谢明息眼睛都瞪圆了,不可置信道:“不是吧?你是说、说祖师爷他想换金身了?有没有搞错啊?”
正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塑像金身这可不就是“衣裳”么?神仙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