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攻城“晋国早就亡了啊。”(新增3k……
鹅毛大雪覆满屋檐,少女站在雪中,青丝染霜雪,秋水剪瞳盈着一汪化不开的愁,安静地望着陆乩野。
这一眼仿佛含着千言万语,道尽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两厢缄默,之余漫天风雪声在院中穿梭。
陆乩野目光中的自嘲与不甘,最终归为沉寂。
他将少女拉入屋中,按在榻上坐下,取了干净的帕子将她发丝上的霜雪擦去。
他一言不发,身上散发着阴沉的气息。
殷乐漪深知自己此刻应该保持安静等他气消,以免让他那阴鸷的性子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但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殷乐漪抓住陆乩野的衣袖,“陆欺,那些护卫可有告诉你我今日的行踪?”
陆乩野拨开她濡湿的青丝,喜怒难辨道:“你自己说与我听。”
“我去了小铜巷找吴娘子的夫君,但车行的人告诉我吴娘子的夫君在前几日已经死了……”
殷乐漪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忍不住收紧,“我遇到了安昱,他告诉我是宁王为了向他示威,便杀了他身边亲近的奴仆。吴娘子的夫君那日刚好去刺史府上送米粮,便被宁王的人一起误杀了……”
陆乩野面无表情,“你想如何做?”
“你知道的。”
殷乐漪怯生生的望着他,他拭完殷乐漪发间的最后一抹雪,不容置喙道:“不行。”
“可是我已经和安昱交待过了。”
陆乩野嗤笑一声:“你和他交待有何用?他敢来我面前抢人吗?”
“你会帮我的。”殷乐漪软下语气,“陆欺,我想你帮我。”
她知道自己背着陆乩野和安昱商量行事,一定会惹他怒上加怒。但陆乩野这个人软硬不吃,和他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她只能再哄一哄他。
殷乐漪主动的把头靠到陆乩野肩膀上,“陆欺,我都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你若是不帮我不让我去做我想做的事,对我来说就太残忍了。”
她在陆乩野耳畔细语柔声的说着,馨香柔软的身子带着冷意靠近陆乩野的身体,让陆乩野忍不住擡手环抱住她,把身上的温暖尽数渡给她。
“不让你去涉险就是对你残忍……”陆乩野反问她:“那你可知让你去涉险便是对我的残忍?”
殷乐漪心口一跳,归根结底,陆乩野阻挠她还是忧心她的安危。
面对一个时时刻刻都将她的性命放在首位的陆乩野,她又如何能狠得下心对他重语相向。
殷乐漪将脸埋在他肩头,让他看不到自己此刻的神情,“陆欺,有你在我就不会出事。”
陆乩野垂眸望着她发心,语气不明:“你是拿准了我会娇纵你。”
“不是娇纵。”殷乐漪声若蚊蚋,“是我知道你一定会保护我……”
不管是刀光剑影还是枪林箭雨,只要陆乩野在她身边,陆乩野永远会是那个挡在她前面的人。
“你就这般相信我?”他沉声问。
殷乐漪滞了滞,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陆乩野望向怀中少女的目光愈发深沉。
曾几何时,殷乐漪恨他入骨,将他视作不共戴天的仇敌,更别提会对他信任依赖。
如今能让她的心里对陆乩野产生依赖和信任,陆乩野本该欣喜若狂才对,至少证明他在殷乐漪心中存有一席之地。
可越能证明,陆乩野便越能感受到横隔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往事,如一座无法挪移的山。
即便殷乐漪信任他依赖他,可她仍是不能喜欢他。
她的信任和依赖便成了对陆乩野的折磨,将他引以为傲的凉薄冷漠,轻易攻陷的粉碎。
再这样下去,陆乩野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殷乐漪逼疯。
他收紧臂膀,用力的将怀中的少女按进胸口,力道重到让殷乐漪吃痛的眉心微蹙。
她没有挣扎,乖顺的由着陆乩野紧紧的搂抱她。
许久之后,她听见陆乩野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一夜大雪未停,陆乩野将熟睡的少女放回床榻后,便走出屋中,召来属下,下令道:“传令军中,提前一日,改为明日戌时进攻鄯州。”
“是,将军。”
陆乩野擡眸看了看天色,旋即走下台阶,步入雪夜中,“随本将去擒一个人。”
翌日天未明,安昱派来的马车便停在了后院的门口。
殷乐漪早早地清醒,屋中不见陆乩野身影,只留有一张他写下的纸条,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一行字:不必顾虑,且安心去。
她的目光在这行字上停留许久后,将纸条重新叠好放进衣内,走出院子,上了安昱的马车。
鄯州刺史府张灯结彩,所到之处皆是一派繁荣之色,和冷清空荡的鄯州城格格不入。
鄯州城中的乡绅官吏,为了在宁王面前讨得一副好脸面,便从四处搜罗美人送到宁王府上,供宁王甄选侍妾。
其声势浩大,犹如帝王选妃一般,鄯州城内年轻貌美的女子如流水一般的送到他面前。
但殷骁极为谨慎惜命,魏军近在咫尺,与他们不过相隔一条冰河,未免这些美人中混入魏军安插的奸细,在面见到殷骁之前,都会被府上的人先细细盘问甄选一番。
殷乐漪是被安昱亲自带到宁王府上的,盘问女子的房间男子不得入内,安昱便只得在门口候着,低声嘱咐道:“殿下,臣已打点妥当,若有意外殿下只管唤微臣。”
殷乐漪颔了颔首,走进房间,见里面还有几个等待问询的女子,每人面前立着一道割断的屏风,殷乐漪站在最末尾,听见前头传来女子的哭声。
负责盘问的人是个老嬷嬷,一见女子哭哭啼啼,便斥责道:“能服侍王爷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竟如此不识好歹,看来你是没那个命服侍王爷了!”
“来人给我把她拖到军中为妓!”
这女子被宁王的士兵一路拖走,哭得肝肠寸断也扭转不了她的命运。
殷乐漪是见过军中营妓的,那是身份比奴隶还要低贱的,女子沦落成营妓,等待她们的只要无休止的践踏,至死方休。
这女子一看便不是自愿被送到宁王府上的,如今不过是啼哭几句就遭到如此对待,何其残忍。
殷乐漪按捺住不忿,一直等到盘问她,她将附上的身份名册呈给对方,对方打开后便开始核对。
安昱做事细致,让殷乐漪顶替了原本另一名要被迫送来的女子,所以名册上的记录皆是真实可查的。
嬷嬷核对完后,将名册一合,“将面纱摘了。”
殷乐漪摘目如画,红唇如焰,额心描一朵艳丽的芙蕖花钿,美得惊心动魄。
嬷嬷惊叹:“鄯州竟有娘子这等沉鱼落雁的美人……”
殷乐漪将面纱重新戴上,浅笑道:“嬷嬷谬赞了。”
嬷嬷这几日甄选过无数美人,也算是见了不少姿容俱佳的女子,可和眼前这位美人相比,便都显得相形见绌了。
“娘子生得如此绝色,必能获恩宠。”嬷嬷只觉自己挑到了一块惊世美玉,“安大人可真是慧眼如炬啊……”
殷乐漪只笑不语,从嬷嬷手中接过盖了章的名册,转身走出屋子,眼中的笑意顷刻便散去。
安昱见她安然无恙的出来,心中的大石落了地。
殷乐漪轻声问他:“接下来可是去宴上等宁王出现?”
“是。”
在宴上将他们为宁王搜罗的美人,如物件似的一个个献给宁王,以此来博取宁王的欢心。
殷乐漪心中冷笑,随着安昱来到正厅,出示了她盖过章的名册,来到厅中落座。
厅内已候了许多乡绅官吏,身边无一例外都携着年轻貌美的女子落座。
不多时,李磐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
他原是赫连鸿麾下,赫连鸿死后他害怕被魏宣帝连坐,便倒戈在了宁王麾下,其人有几分本事,溜须拍马的功夫更是了得,在宁王面前有几分薄面。
是以他一出现,在座的乡绅官吏便纷纷向他靠拢寒暄。
殷乐漪认出此人是在昨日强掳女子献给宁王的人,她担心此人认出自己,正要将颈子垂下时,余光忽的瞥到他身后立着的男子,目光霎时怔住。
这男子身着晋国的玄金甲胄,墨发以金冠高束马尾,玄色半面掩住下半张脸庞,只留一双狭长的黑眸在外,凌厉的摄人心魄。
他似是察觉到殷乐漪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向殷乐漪投去极淡的一眼,剑眉轻挑,像是在示意她收敛目光。
殷乐漪心口砰砰的跳,他能答应她胆大妄为的行事便已让殷乐漪十分意外,可他现在竟然更是乔装改扮为她孤身闯入宁王府。
他多年的筹谋都弃了吗?他身为敌军的主将又怎敢在此处现身,他不要命了吗?
殷乐漪胸中思绪惊涛骇浪,在这一瞬间有许多话想问他,却又不得不将这些话全都压下去。
“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安昱低声询问。
殷乐漪抚了抚心口,“……无事。”
“宁王殿下到——”
殷乐漪眸光一冷,敛了心神,随一室的人向宁王躬身行礼。
殷骁容光焕发的在主位上坐下,扫过满室的人,笑着下令道:“将人给我带上来。”
一个蓬头垢面之人脖子上拴着铁链,被殷骁的人像牲畜一样拉了进来,跪趴在地上。
“诸位不辞辛劳为本王送来美人,本王便请诸位看一场好戏。”
殷骁拍了拍掌,便有一个长相阴柔的内侍手托刀具走到那不成人形的人前跪下。
赫连殊早已被折磨的有气无力,“殷骁……你不得好死……”
殷骁笑着看向安昱,“安大人,听说前几日你与魏军交战之时,见到我儿殷晟被那群魏人如牲畜一样关在囚笼里?”
安昱不知殷骁为何突然问此事,思来想去还是如实答了:“世子的确被关在囚笼中。”
“襄王殿下,本王膝下只得殷晟一个儿子,他在你们魏人手中受了凌辱,我这个当老子的自然要替他讨回来。”
殷骁擡了擡手,那内侍便一把拽下了赫连殊的裈袴,他的下|体瞬间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吓得厅中女子惊叫。
安昱连忙擡袖掩住殷乐漪的脸,不想叫脏东西污了公主的眼。
赫连殊意识到殷骁想要做什么,奋力的挣扎起来,“你敢……尔等谁敢!”
“宣帝想杀本王的儿子,本王便让宣帝绝后。”殷骁兴致颇高,“本王先去了你的子孙根让你做个太监,再在那战场上斩下赫连欺的头颅……届时这一殿的美人都要为本王繁衍子嗣,我看那宣帝老儿没了你们这几个儿子,拿什么来坐稳江山!”
在他的仰天大笑之中混杂着赫连殊凄厉的惨叫。
陆乩野从旁冷眼瞧着赫连殊下|身的血溅了一地,又被宁王的人像只濒死的牲畜一样拖了出去。
他掩在面具下的唇角扯出讥讽的笑,心中生出几分快意。
眼角的余光又往殷乐漪的方向瞥了瞥,见那安昱将她珍宝似得护的密不透风,未让她见到半分腌臜。
陆乩野心中冷笑一声,在桌子底下踹了李磐一脚。
李磐一家老小都被这十六殿下擒住了,眼下要是不听从他,连他自己在内都会没了性命。
“……宁王殿下。”李磐心惊胆颤的咽了咽喉,亲自举起酒壶走到宁王身边,“臣敬宁王殿下一杯。”
他说着便要往殷骁的酒盏里斟酒,被殷骁擡手止住了,“李大人莫不是忘了,本王从无嗜酒的习惯。”
他谨慎的很,莫说是酒了,只要是进嘴的东西都要人试过了他才会入口。
“是臣忘了!臣该罚!臣自罚三杯……”
李磐连饮三杯仍然安然无事,殷骁安了心,但仍旧没有掉以轻心,只余光瞥了瞥他身后戴着半面的士兵,虽身着他晋国的甲胄,但无端让他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