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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小野……醒醒,小野?”

曹野睁开眼时,在刺目的日光里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而他张了张口,本想说话,却先是吸进一口凉气,下一秒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又咳嗽,是不是病还没好?”

一身银白劲装的青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这么一番活动后,阮云夷的额头上甚至连一颗汗珠都没出,就只有高高束起的马尾在身后晃荡不停,彰显方才他好歹是出了力的。

十四岁的曹野还没长开,比阮云夷要矮上一头,加之从小身体不好,稍加活动便一身虚汗,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他擡手就给了阮云夷一拳,没好气道:“你一个常年在外领兵的少将军,想要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人就直说,不需要找个教我防身术的借口!”

“我这也还没怎么开始教啊。”

阮云夷帮他拍掉身上的尘土,无奈道:“我这回去北境五个月,你是不是又一直闷在家里读书不出门?还赶上了刺客,本来还想着回来带你出去骑马呢,就你这样,我都担心上了马你给风吹跑。”

阮云夷这样说,却也没勉强曹野接着练他那套阮家防身术,只是让曹野披上外披歇一会儿,免得出汗之后受风,到时又一病不起。

正值春日,阳光炽烈,暖风习习,本该是个出游踏青的好日子,只可惜,曹野身体还没好透,一如从小到大每一回阮云夷来找他,曹野几乎都在生病。

身为首辅曹嵩之子,曹野的身份不允许他与寻常人家的孩子待在一处,就更不要说,曹嵩在朝中名声不好,在国子监时,就算是同为朝臣之子,也鲜少有人愿意与曹野来往,算来算去,最后竟就只有一个阮云夷,全家都是镇边武将,鲜少参与党争,曹家与阮家井水不犯河水,阮云夷也从不介意曹野出身,两人便就这样奇迹般地成了好友。

在曹野的记忆里,十岁之前,全天下只有阮云夷一人会来找他,而许多他过去只能在书中看到的北境风光,在阮云夷来了之后,也都变成了一个个更加分明的行军故事。

曹野还记得,是阮云夷告诉他,北境的风雪虽然尝起来苦涩,但天上却也有京城看不到的星星,他给他带回了北境才有的格桑花,让他尝了过去从未吃过的风干肉,即使阮云夷常年随家中行军,每回回京师都只待不足两月,但对于连府门都迈不出去的曹野来说,阮云夷从一开始,便注定要成为他此生最好的朋友。

哪怕之后曹野有了裴深这个义弟,他与阮云夷的关系也从未改变。

十四岁时,因为一场针对其父曹嵩的暗杀,曹野在家躺了足足三月,而此时裴深刚来曹家不久,国子监课业实在繁重,裴深几乎日日熬夜,曹野不好打扰他,又没法出门,憋闷得实在难受,好在,阮云夷便在此时回京了。

听闻曹家遭袭,阮云夷马不停蹄地来了曹府,说什么也要教他两手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而曹野从小身体孱弱,又哪里是练武的料子,被阮云夷操练了半个时辰便一头栽倒在地,弄的阮云夷也不敢动他,只得陪他在院子里坐着,看树上刚开不久的玉兰花。

“你难得回来,应该去外头街市上逛逛,行军打仗要与将士同苦,你应当好久没吃顿好的了吧?”

随着身上的汗冷下来,曹野的脑袋也冷静不少,他知道阮云夷这回回来呆不了多久,结果上来就陪他在府上浪费了一日。

阮云夷笑笑,仰头在日光下舒展开身体:“说的好像你的身体差到连出去吃顿饭都吃不了似的,要知道京城可是你曹公子的地盘,上回那馄饨不就是你带我去吃的?”

曹野无奈:“我说,阮少将军,你也未免太胸无大志了吧,难得回来一次就想吃馄饨啊?”

“你这话说的,我在外头可都是啃硬馍的,一连啃几个月,馄饨也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好吧?”

阮云夷在日光里笑得开怀,一时竟让曹野有些恍惚,哪怕他只有这个岁数,也早已知道,在这京城里,不是谁都能在他们曹家府邸上毫无芥蒂地笑出声。

沉默半晌,他说道:“那除了吃顿馄饨,至少你也应该出去骑马,踏青,又或者干些别的,也好过来教我这个病秧子防身术来的有趣。”

“骑马踏青?”

闻言,阮云夷只是莫名看他一眼:“我在外行军打仗不就是天天骑马,天天踏青,相比之下,那当然还是看饱读诗书的曹公子在地下摔得灰头土脸比较有趣味了。”

“……”

曹野一时无言以对,阮云夷便在此时将他拉了起来,玉兰树投下的光斑照在他的脸上,使少将军的眼睛看起来很亮。

阮云夷道:“我爹和我说过,我们阮家就是要以护佑天下人为己任,但对我来说,你也是天下人之一,既然如此,我教你防身术,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日光愈发刺眼,曹野又是一阵恍惚,此时却忽然听见耳边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喂,醒醒了……怎么还不醒啊?”

一切至此如水波一般散去,曹野头痛欲裂之下使劲甩了甩头,结果眼前却好似走马灯一般掠过无数光影,让他感到阵阵恶心。

“义兄……义兄?”

这回是裴深的声音。

他睁眼,只见满脸拘谨的裴深坐在他对面,正在接阮云夷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