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没等到他回去,张己就带来了妙仪身死的消息。
他知道,他不能再等了……
“来人!去灵桑寺!”
*
次日一早,唐璎从睡梦中醒来,忽觉神清气爽。
自从离开建安后,她先后经历了青州地旱,唐珏下狱,盗匪闹事,别庄盗匙,以及冯知县拒绝放粮诸事,一连几日都不曾好好合眼,早已身心俱疲,如今诸事已了,深眠一阵后,整个身子都跟着轻盈了不少。
曦光透过菱花窗牖洒进来,落在黎靖北妖冶的睡颜上,纯净且撩人。
唐璎不欲惊扰到他,翻过背,欲从卧榻的另一侧起身,腿才下到一半,却被人一把捉住了。
“阿……阿璎,别离开……”
黎靖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额头上还沁着细汗,似是被魇住了。
唐璎有些尴尬,挣了几下挣不开,索性靠近柔声道:“陛下?”
黎靖北应声睁眼,纯澈的狐眸中透着迷茫,还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阿璎……你怎会在……我莫不是又做梦了……”
男人掌心的粗砺触感犹在,唐璎忽觉有些口干,轻轻晃了晃黎靖北的肩,温声提醒道:“陛下,该起身了。”
不多时,他终于悠悠转醒,眸中的迷茫也逐渐被炽热和幽深所取代,眼见唐璎似有下榻之意,迅速松了手,主动挪开了身子。
从床塌上下来后,唐璎忽而想起某事,不由正色道:“陛下,臣有一事要启奏。”
“在寝房?”
黎靖北挑了挑眉,面若艳李,容姿无暇,眼尾的一抹赤色荡漾且勾人。
“你说。”
唐璎别过头,眸光微颤,隐下异样的心跳,抿唇道——
“安丘县有一群流民集结而成的盗匪,经臣查证,他们都是当年疫灾过后的遗民,大多为独户,人数加起来足有上百人之巨,长期流落在外或可造成动荡,是以臣想……”
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目光如炬,“将他们招安。”
黎靖北对此并无异议,不仅如此,他压根儿就没怎么听她说话,一双黑眸直勾勾地黏在她秀致的面容上,不忍移开半分。
方睡醒的唐璎乌发披肩,眉眼惺忪,带着些微的慵懒之态,面若海棠春杏,嫣红的朱唇上下翕动着,让人想要一亲芳泽。
黎靖北强忍住内心的冲动,轻咳一声——
“去用膳罢。”
卯时已过,为免耽误唐璎上值,黎靖北便跟着她一道去了府署。
两人才用完早膳,易启温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眸中闪过惊惶之色。
“啪”的一声响,唐璎的筷子落到了地上,心头瞬间浮起不好的预感,连嗓音也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你怎么回来了?”
易启温气还未喘匀,便急切道:“我们昨夜才抵达历城,就遭到了易显的追杀!”
他瞧着灰头土脸的,发丝尽散,形容狼狈,俊秀的玉面上挂满了泥印和刮伤,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一股巨大的狐臭味,闻之令人心生烦躁。
狐臭……
看来易显已经循着他身上的臭蛊找到了众人的所在……
唐璎眼皮一跳,怫然道:“利芳和小仇大人呢?!”
易启温被她的气势一震,浑身僵了僵,眸中闪过莫大的哀色——
“利芳兄他……死了……”
“什么?!!”
话音方落,唐璎如被一记闷雷贯穿,耳边响起了轰鸣之声。
易启温抿了抿唇,闭眸惨然道——
“象牙匙原本是由小仇大人保管的,我们遇到追兵后,小仇大人便将东西交给了利芳兄,自己则挺身而出,意图将追兵引向另一个方向,可没想到的是,那些追兵却偏不往小仇大人的方向去,反而死咬着我跟利芳兄,无论我们躲到哪儿,他们总能顺利找到,眼见追兵越来越近,利芳兄……”
他哽咽一声,声音变得愈发凄惶——
“利芳兄他将象牙匙和证据一并扔进了绣江中,而后自己也跟着跳了进去,紧接着,小仇大人被一箭射死,而我在灌木中躲了约莫一刻钟后,被一伙来路不明的黑衣人给救了,那群人救下我后便走了,我至今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来历……”
说到此处,他似乎对自己的生还感到十分愧疚,眼红似赤兔,猛吸了一口气,怆然道——
“临死前,利芳兄曾托我转告寒英——让你务必寻回他的尸体,并将之葬到维扬。”
闻言,唐璎猛然跌坐在地,连番大恸之下,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无怪乎仇锦的声东击西之法会失效,易启温身上的狐臭味就是引子,都是循着味儿来的狗,他们如何能躲得过?
还有......救下易启温的那群黑衣人,想必就是崔杭的暗线,可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脑中嗡嗡作响,颅内耳鸣阵阵,唐璎忽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走了,连瞳色都开始变得浑浊。
不知过了多久。
“阿璎……”
耳旁似有人在唤她,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唐璎勉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开始聚焦,须臾,一张写满担忧的俊脸映入眼帘。
她乱了神思,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的男子,恍惚间,她听见自己唤了一声——
“陛下?”
黎靖北“嗯”了一声,伸手将她扶起,拍了拍她瘦骨嶙峋的肩背,柔声道——
“阿璎莫怕,田大人的尸首尚未找到,一切都还有希望。”
说罢,他转眸看向府署门口候着的两人,眸中透着狠戾——
“康娄、张己听令!”
二人齐声道:“臣在——”
“传朕口谕,立刻召集布政司、按察司、以及都指挥使司的所有兵力即刻前往历城,行至绣江后须全速进行打捞!此为急令,途中不得有耽搁,误事者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