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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想办法说服朕。”……(1 / 2)

第53章第五十二章“想办法说服朕。”……

次日早朝,黎靖北召来中书舍人,令他当着诸臣工的面起早了一纸诏令。

诏令的内容是根据董穹的密疏来拟定的,并未通过内阁的票拟。钟谧等人隐隐有些不安,直觉这封密疏与之前被他数度封还的圣旨有关,却又因其为“密疏”的关系,不敢贸然打探皇室隐私。

一刻钟后,诏书拟好了。

司礼监的太监拿来御印,恭敬道:“陛下,请用印。”

黎靖北凝视着诏书,上面是中书舍人的字迹,一笔一画,工整而遒劲,其上的每一个字符,都凝结着他数年来的心血。思及此,他喉头一紧,取印章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御印落下后,圣旨会被发往全国各地,届时各省各府,各州各县,那些明面上的忠君之臣,亦或是蛰伏在暗地里的拥趸,将如万箭齐发,一同蜂拥而上,为他造势。他们是改革的先行者,舆论的导向者,新政的服从者,他们会用尽一切手段来约束令畅通无阻。

母后,就是今日了么?

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

皇帝拿起御印,方准备落下,守殿的太监闯了进来,“启禀陛下——”

黎靖北皱眉,将御印放至一旁,一双锐目倏然扫向他,寒声道:“何事?”

“照...照磨所的章大人,此时正在殿外候着,说…说是有事要奏。”

太监的声音有些颤抖,背上早已冷汗涔涔。

陛下昨日特意交代过,今早的朝会十分重要,万不可出差池,今日来的若是寻常臣工便罢了,他大可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可偏偏是那位章大人…...陛下曾吩咐过,若是章大人求见,必须及时通传,不论昼夜,违者重惩。

风和日暄,晨光熹微,室外气温正好,可黎靖北的心却如坠冰窟。

今天是他的大日子,早朝过后,一切都会尘埃落定,他的诏令不会再被内阁封还,六部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反对的声音,御玺落下的瞬间,一切将会水到渠成。

回想起她昨日看完密疏后负气而走的身影,黎靖北握紧了拳。

他何尝不知道她今日是来毁他心血的,她如此不知尊卑,盛怒之下,他按宫中法度,理应把她轰出去,再行杖刑,以儆效尤......可外面那么冷......她前几日才受过刑......膝盖还落有寒疾......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听见她的名字,想着她受过的那些苦难,那只按在御印上的手就突然就顿住了,等回过神来时,那句“让她进来”早已脱口而出。

唐璎手持竹木笏板,踏着太和殿上的金砖,一步复一步,从分列的百官中走向御前。

耳边划过林岁的讥讽声,“挨了打也不知道长记性。”目之所及,是诸位大臣形色各异的眼神,有讽刺的,有戏谑的,有惧怕的,还有嫌恶的。

迎上这些形形色色的面孔,这一刻,她突然就想起了姚半雪的那句“百官惧你,却也憎你。”

这话没错,她一介七品都事,在建安无权无势,却连自己的上级都敢弹劾,而被臀帐后没多久,又敢再次犯颜直谏,这样的人,如何叫他们不惧?

百官皆非完人,是人就难免行差踏错,授人以柄,这样的人,又如何叫他们不憎?

怕?怕就对了。

唐璎来到御前,向座上的君王行了个大礼。

黎靖北直直地盯着她,态度冷淡,“章御史所谏何事?”

唐璎高举笏板,朗声道:“臣要弹劾陛下不念民艰,苛待女子,为政不仁!”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就连姚半雪和墨修永都朝她投来惊异的目光,黎靖北更是面沉如水。

百官中传来一声咳呛,“寒英——”

是宋怀州的声音,他似乎还生着病,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却又隐含担忧。

唐璎朝他笑了笑以示安抚。

林岁觉得荒唐,耻笑道:“章寒英,你书没读过几本便罢了,竟连御史都做不明白。”

他颇为讽刺地摇了摇头,“御史纵有纠察百官之权,然陛下乃天子,不属于百官,你无权弹劾。”

“那就规谏——”

唐璎不以为意,她当然知道皇帝不属于百官,不在纠劾之列。然文死谏,武死战,她今日就是要逼谏!

尽管黎靖北的面色十分难看,却并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世人说他手腕狠戾,说他容貌妖冶,然而他看座下的这些百官才是一副副千奇百怪的丑恶病态,他们仿佛一只只呲牙咧嘴的猛兽,蓄势待发,企图趁他势弱时亮出獠牙,蜂拥而上将他啃噬殆尽。

在这片群狼环伺的荆棘丛中,曾有一只藤蔓温柔地托着他,为他疗伤,伴他左右,替他看顾后方,使他不至于迷失于深渊,然而时移世异,这根温柔的藤蔓竟也悄悄长成了一枝毒藤,变得冰冷又生硬,时不时对他释放着毒液。

饶是如此,他还是禁不住诱惑,亲自将这根毒藤引到了自己身边,以血肉为养分,日日供给,任由她尖锐的毒刺将自己扎得遍体鳞伤。

她曾在御书房对他说过,她所思所行皆为朝廷,为社稷,为百姓,再也不会以他的利益和安危为先了。两人再次相遇,他们连盟友都不是,只是偶然走到了同一条道路上的两个陌生人而已,目标一致时戮力同心,利益冲突时各不相让。

今日的事本该一切顺利,是他的放任,让她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他却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挣扎不能。

不知何时,他突然觉得耳鸣,眼神涣散,胃部开始痉挛,面上却仍旧维持着一副沉稳端肃的姿态,他甚至还能听见自己平静地说了一句:“朕有何错?请章御史仔细说说。”

唐璎再次朝他鞠躬,道:“昨日陛下将臣召进太和殿,本想与臣商讨开年后的新政,可臣却无意中看见了董少卿递给陛下的密疏…”

人群中的董穹擡起头,满脸难以置信,似乎对皇帝会让唐璎看到那本密折感到很惊讶。

她顿了顿,续道:“奏折是以密疏的形式呈现的,并未经过内阁票拟,臣本无意在此公开,然臣与陛下争执不下,昨日阻止不及,臣无法,只能以此蝼蚁之身触怒天颜,借着御史的身份来冒死谏言了!”

她“扑通”一声跪下,前额狠狠砸在地上,语含烈意,“臣恳请陛下,收回女子‘先生育,后入仕’的条例!”

此言一出,众臣再次哗然。

人群中,钟谧的眼神变得晦暗。他很清楚,未经皇帝允许,私自公开密疏内容乃大忌,若放在平常,他定会上书恳请陛下斩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然而此刻这密疏若是公开,便也失去了“密”的性质,成了普通奏折,内阁也就有了驳回的权力。

思及此,他收回跨出去的脚步,继续隐在一旁观察起朝堂上的局势。

黎靖北抿唇,额上渗出一层薄薄的汗水,腹中的绞痛感更加明显。

他没有因为她公开的那句“先生育,后入仕”而动怒,那句话不过是密令的冰山一角,只要密疏的整体内容没有被公开,就仍属于皇家秘辛,是任何人都不得打探的存在。

察觉到他的不适,唐璎顿了顿,稍稍放柔了语气,“臣明白,陛下既想推行女官,初衷也是为烈社稷着想,为了女子着想,然而女子入仕本就不易,强制生育的限令更是会令她们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叹了一口气,道:“就拿毓德书院的女子来说吧,仇郎中身为女子,在朝为官数年,能力不输男儿,却常常因其女子的身份受人诟病…”

队列中的仇锦垂着头,听言眼皮微动,神色复杂。

“还有李书彤…”

唐璎目光转向齐向安,说起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她母亲裴姒曾是一代才女,中举后曾出任过一方县令,也曾受百姓拥戴,只可惜嫁人后便辞官了,结果新来的县令是个酒囊饭袋,贪赃枉法,勾结盐商,惹得当地地百姓民不聊生。裴姒无官位傍身后,李有信不顾结发情谊,将这位糟糠之妻赶下堂,又攀上新的贵人,扶了他的嫡女为正妻……”

明眼人都知道,新的贵人自然指的是齐向安,而被扶正的人则正是其嫡女齐素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