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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难道……(1 / 2)

第50章第四十九章“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难道……

情况对唐璎越是不利,林岁越是得意,“章御史,你事情没调查清楚就敢诬告自己上级,实属居心不良,此乃风闻奏事!”

“风闻奏事么…”人群中的封敬也跟着嗤笑道:“按律不仅要罚俸一年,还要受笞刑三十…”

他的声音太过尖利,有种小人得志的张扬感,让人莫名不适。

黎靖北皱眉,眼神扫过人群中的墨修永,“墨卿怎么说?”

墨修永一愣,旋即明白了君王的意思,出列垂眸道:“风闻奏事的罪名太大,臣以为章大人不该受。”

他如今已是五品工部郎中,一身青色的白鹇官服,头顶玄玉冠,眉眼低垂,墨发间横插着一根古朴的紫灰玉簪,衬得整个人端方沉稳。

唐璎愕然回首,她几乎要忘了他从前的样子了。

若放在十五岁那年,她绝不会想到眼前吊儿郎当的少年有朝一日会穿着这样的衣服,戴着这样的配饰,以如此凛然的姿态来到这般庄严的场合。

大殿上,曾经的少年肃容道:“章大人所述,除信件内容那块儿有所出外入外,其余基本属实,况且…”

他的眼神扫过罗汇,意有所指道:“那名侍卫的死亡时间太过蹊跷,缘何章大人前脚找他问过话,后脚他就跌下山崖摔死了呢?”

唐璎看向他时,他的目光也恰好看过来,两人眼神交汇的瞬间,黎靖北暗自捏紧了拳。他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墨修永,容色昳丽,“哦?那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她?”

墨修永从善如流,“风闻奏事是指御史为了一己私利无端诬告他人,祸乱朝纲,而章御史此番并非有意为之,况且罗大人与她并无利益牵扯,是以臣以为,当免去其鞭笞之刑,罚俸即可。”

黎靖北狐眸微眯,状似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便依照墨卿所言吧,来人!”

此言一出,钟谧和林岁双双出列,愤慨道:“陛下,章御史以下犯上,肆意诬告,她若无罪,罗大人又何冤?”

罗汇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唐璎,也跟着慨然道:“陛下,章寒英是您亲封的御史,臣念着您的君恩,固然蒙受了不白之冤,心中也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满,只是…”

他话锋一转,“只是此等捕风捉影的行径,一经宽恕,怕是会为我咸南官场埋下隐患。您今朝赦免了章御史,他日其他官员见了,恐会以同样的方法罗织罪名,不分尊卑地肆意诬告自己的上级、同僚,长此以往,我咸南官场将变得乌烟瘴气......臣以为,罚俸的惩治终究太轻了…”

说罢,他撩袍跪下,声音激昂,“臣恳请陛下严惩章御史,防微杜渐,以儆效尤!”

钟谧和林岁也会跟着请求,“求陛下严惩章御史!以儆效尤!”

眼见其他官员似乎也有出列的迹象,黎靖北喝道:“放肆!尔等是想逼宫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迈出来的脚步又都缩了回去,须臾,宽阔的大殿内乌泱泱跪了一片,“陛下息怒!”

气氛僵持间,大殿内传来一道清冽的女声,“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不该赏罚分明么?”

黎靖北一愣,转头看向丹陛下的女子。

她一身厚重的绿袍,笔直地立在人群中,单薄的身子几乎要架不住宽大的衣袍,清正的气质却偏又撑得起这份端严,这身官服穿在她身上非但不觉得突兀,反而仿佛量身为她定制的一般。

他看见这女子向他走近,缓缓跪地,从饱满的朱唇中轻轻吐出“臣愿领罚”四个字,澄澈的鹿眸里载满星辉。

她的声音不算铿锵,神情不算激昂,却莫名让他想到了紫金山下的帝陵旁,她漠然而决绝的那句“木已成舟,你我今后互为君臣,往事就不要再提了。”

她对人狠,对自己更狠。她既可以为了他所谓的“背叛”,卸下一身荣华,在他即将功成之时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见过世间百态后,她也可以为了自身宏愿,不顾与他前尘的纠葛,以蝼蚁之躯毅然闯入这浑浊的官场中,再次与他共谋。

先圣法度,所宜坚守。【1】

她向来以身作则,恪守法度,即便已有官职傍身,为了不让女子为官被世人诟病,仍然坚守科举入仕的旧制,自请入读书院,此次为了齐、傅两个恶吏,更是不惜犯上谏言,直接拿都察院的同僚开刀…

清吏治,肃官邪,这是她的夙愿。这般心怀宏愿之人,又怎能容忍自己以身犯法呢?

此刻,他好像突然就懂她了。

黎靖北默默握紧了拳,垂下微微颤抖的眼睫,沉声道:“康娄!”

“臣在!”

“章御史以下犯上,风闻奏事,拖出去,帐臀…”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心软了,“五下!”

林岁听言还想劝他加刑,黎靖北朝他看了一眼,他便又缩了回去。

那一眼让他不寒而栗,他知道帝王这回是真的动怒了。

久经官场的他到底明白,纵使他再痛恨女子当官,再想严惩章寒英,只要君王肯后退一步,他就不能再往前了,得寸进尺只会让他万劫不复。

乌蒙蒙的天空下,落雪纷飞,唐璎躺在冰凉的木凳上,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蜷缩。雪花落在眼睛上,被她用手拂开,她闭上眼,扯着唇角苦笑了一声。

五下…还是帐臀...黎靖北终究还是对她心软了。

也好,至少他终于懂她所想了。

朔风泠冽,行刑的康娄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刑凳上身形单薄的唐璎,目露不忍,“章大人,您…准备好了吗?”

“来吧。”

他叹息一声,“得罪了。”

木板落在身上的第一下,唐璎疼得浑身一颤,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竟教她感受不到冬日的寒冷,只有臀部那处钻心的疼痛。

殿内的百官还在看着,康娄不敢放水太过,只能稍稍控制一下手上的力道,“您还好吗?”

唐璎咬牙,“再来!”

第二板落下,她疼得冷汗直冒,身体也开始痉挛,呼吸变得急促不已。

唐璎闭上眼,紧咬住牙关,饶是已有心理准备,却未曾料到帐臀竟也能如此疼。

第三板,第四板,第五板纷纷落下…直至刑行完毕,她仿佛已经没有了知觉。

不知何时,天已经彻底亮了,金乌炽热,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光芒洒向天地间。

沐浴在柔和的日光下,唐璎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她的身体冰冷一片,思绪也逐渐模糊。

她在太和殿的门口行的刑,此刻殿内似乎已经下朝了,各部官员熙熙攘攘,来来去去,从她身边经过时,或带着鄙薄、害怕、忧惧的眼神,犹如阿修罗道里的魑魅魍魉。

在这些形形色色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了那双熟悉的寒眸,清冷,漠然,居然还带了些许难过和心疼。

真是好笑,姚半雪怎么可能心疼她,不来嘲讽两句就是好的了。

唐璎闭上眼,无奈地摇了摇头,暗怪自己老眼昏花。

雪越下越大,她躺在刑凳上动弹不得,逐渐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裹着一床柔软的厚褥,浑身剧痛,鼻息间是清新的药草味。

“醒了?”

入眼的是一张寡淡的面孔,发髻乱飞,妆容凌乱,面容沧桑且憔悴,是淑妃孙寄琴。

“这里是?”

唐璎问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竟似针扎般痛,脑袋亦有些发晕。

“你受了刑,又染了风寒,不慎晕了过去,此处乃南阳宫后殿,是陛下将你抱回来的,他去为你熬药了。”

南阳宫…她竟来了黎靖北的寝宫。

提起黎靖北抱她这般亲密的举动时,孙寄琴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既无妒色,也无羞窘,仿佛自己的丈夫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还不忘朝左侧吩咐道:“春兰,给章大人上药。”

唐璎微愣,春兰分明站在孙寄琴右侧,她左侧的床塌边并未站人,孙寄琴这眼睛…是已经不能视物了吗?

想起上回在安和宫她过激的情绪,唐璎抿了抿唇,终究没再问些什么。

春兰上药的手法很轻柔,饶是她全身依旧痛得厉害,在皮肤触及到冰凉药膏的瞬间,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