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冰火天我可怜我曾倾慕的郎君,如今特……
幽州军在陡然冷下来的天气里有条不紊地准备着过冬,宰羊储粮,好不热闹。
可长安宫城里,却是一片肃杀。
陛下的风寒随着秋风起,一日重过一日,已经缺席了好几次大朝会。
前朝三宰中流砥柱,河间新秀处理政事有条不紊,即便此刻这片天底下顶着的那人不是天子,却也没出乱子。
只除了太医署上下人仰马翻,一边顾着陛下的病,一边还要听陛下的吩咐看顾龙胎。
紫宸殿烧起地龙的那天,陛下的咳声也较前几日轻了一些。
袁大夫将甜梨汁替了苦药汤端给陛下,却并不催促他喝,静静站在陛下身侧,与他一同望向轩窗外。
陛下没让人收拾的满地枯槁之中,一只花豹正在撕咬猎物。
除宗庙外全大渝最庄重的场所,陛下就由着这野性难驯的豹子,凶狠血腥地将一只兔子撕来扯去。
连眼前铺满的棋盘也顾不上了。
“阿音第一次见到抱朴进食的时候,在原地愣了半晌,朕还以为是那场面吓着她了,结果她回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对朕说,生当如是。”
太傅听说了此事,一度都认为阿音戾气太重,顽石当磨。
“慕氏几代人的脾气好像都长到她一个人身上了,一身牛劲折腾整个后宫,后头学了武才渐渐好些。”
袁大夫静静听着,想着她曾见过的长公主,不禁莞尔。
陛下搁下手里一直摩挲的云子,端起一旁温热的梨汤,手指骨节凸显,像是骨头上仅仅贴了一层皮,那层皮与几乎要与白瓷碗壁融为一体。
他抽出了汤匙随意搁在托盘上,双手捧着小碗,一口一口地啜饮,小心翼翼且旁若无人地,像个小孩子一样喝汤。
轩窗外头,抱朴已经将那只灰兔吞食干净了,由专人领着关回了笼子里带下去。
残留一地碎叶昭示着方才一场轻松的捕食。
陛下端着碗,拢紧了身上的白狐裘。
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朝着后头招呼道:“朕还以为,你会在朕死前才来见朕最后一面。”说说自己如何苦心筹谋这许多年,再说说他作为胜者又将如何对待前朝皇帝的亲故。
陛下没有回头,却清楚地知道,陪在身侧之人已经不是袁大夫,而是他那卧薪尝胆,以受害者自居的堂弟。
一碗梨汤见了底,陛下做了个请的手势,慕仪朗从善如流,坐到了棋盘另一边。
堂兄弟相对而坐,陛下病容憔悴,白玉簪束发,青色中衣披白狐裘,像个避世而居的书生。
而河间王慕仪朗金光束发,红衣蟒袍熠熠生辉,说不尽的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朕一步步步入你的算计之中,如今几乎众叛亲离,怎么也不见你有半分得色?”
陛下一颗一颗地将棋子收回来,直到收完了黑子才听慕仪朗道:“幽州城里那位皇亲国戚在为您练兵,后宫的太后为您几乎与兄长反目,陛下以一己之身几乎要动摇齐门根基,众叛亲离从何说起。”
动摇齐门,实在是昏招。
“若来日朕龙驭宾天,你会给管彤和我儿一条生路吗?”慕仪朗要做的事,他已经全部知晓了,只是不知这人是否还顾念亲情,还有几分良知叫他不伤及无辜。
“陛下,这您该问慕凤昭若是得知您的死讯与我有关,会为您做到哪种程度。”
陛下如今强弩之末,他是始作俑者,从他决定给陛下下毒的那天起,他与慕凤昭已经注定不死不休了。
“看在裴度的面上,她不会要你的命。”
慕仪朗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大笑起来,笑得面色发红,“陛下,您若有个三长两短,除非她不知与我有关,不然就算是裴度活着站在这里,她也一定与我同归于尽。”
更何况,如今长公主新人在侧,哪里还记得孤坟凄凉的旧人呢。
陛下脸色也不复方才平静,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阿音的意思了。
“朕竟不知,你的手已经伸到幽州去了,那是否已经越过幽州伸到北狄去了呢?”
陛下黑子先行定正中,是极差的起手。
“陛下心里有数就好。”
慕仪朗话音才落,陛下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又在慕仪朗怔愣之时紧接着扇了第二个,第三个。
“因你母妃之事你心怀怨怼,想要取朕而代之,这是你为母报仇的苦心和身为慕氏皇族的野心。”慕氏子孙当如是,这帝位自然可以能者居之。
“可你身负慕家血脉勾结北狄,便是慕家不肖子孙,窃国逆贼。这哪里是报母仇,不过是借着这层遮羞布行悖逆事,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慕仪朗,大渝的江山,朕不会交到你手上,你趁早收手,朕看在你亡母的份上留你全尸。”
“陛下,您的后妃可就快生了。”楚家娘子那一胎,他可比陛下看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