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83章以命陪
“二小姐今日来得好早啊……药还没好,还得请您再等等。”
武栩从药庐窗户边探出个脑袋,手忙脚乱。
华盈叫住他:“不急,是我今晨醒得早,就提前来了,武公子与平时一样准备就好。”
她绕着院子里丛丛鲜嫩的药植走了几圈,得空想起了那只被安排去取药液的纸傀,实在没想明白它是怎么在武家无处不在的雾气中活下来的,于是来到窗边,问里面忙碌的人。
“武公子,若是外来的死物被灵力附着,可以在你们家的雾里存活下去的吧?比如我留一只传音木傀鸟在这里。”
武栩茫然擡头,从窗户递出一碗药:“不行啊,你只要一离开我这间院子,木傀鸟就会被雾障认作为无主之物,被它吞了,毕竟我们保护的只有你。”
“除非……”武栩想了想,摇摇头,小声嘀咕,“没有这种除非,雾障不会错误地把它认成是一个人。”
华盈若有所思噢了一声,接过药碗。
山衔落日。
侍女把一道道晚饭摆上了桌,华盈只是看了眼,依旧倚在美人榻上翻了一页书。
白姝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经过窗边时恰好瞧见华盈在看书,又倒退回窗外,好奇地压低声音问屋子里的人:“小姐在等人?谁要过来吗?我去接。”
华盈摇头,随手放下书本,起身往饭桌走:“还没用饭的话,进来一起吧。”
“好勒!”白姝快步进了屋,把沉重的黑刀倚着桌腿放下,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也不急着拿筷子,先晃了晃攥着什么东西的左手,神秘兮兮道,“小姐猜猜我带了什么回来。”
华盈擡头,一眼瞧见一只薄薄的、不断挣扎的手钻出了她的指缝,忍不住莞尔:“它要是活的,恐怕也被你捏死了。”
白姝疑惑地转过拳头一看,没意思地撇撇嘴,手一松,一阵叽里呱啦的抱怨声先传了出来。
被捏得皱巴巴一团的纸傀掉在桌上,快速伸展开了手脚,变得光洁如新,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华盈一筷子把背着双手趾高气扬满桌乱走的纸傀夹住,笑着问:“这么得意,东西拿到了?”
纸傀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纸瓶子,神气十足地往她面前一递。
白姝嫌麻烦,没给它那张脸画五官,但分明瞧得出一股又得意又故作谦虚的劲儿。
白姝看得丢脸死了。
谁说纸傀和主人的脾气性格很像,她才不会是这个样子呢!
华盈接过那只纸瓶子,凑到耳边晃了晃,依稀听得见液体撞击在瓶子上的声响。
“好样的。”华盈摸了摸它的脑袋,把纸瓶子拿给白姝,“连着之前我默下来的那份单子,一起给穆老,让他先准备药液,若是没问题,我们就可以回北荒了。”
白姝应了声,想到还有十来天就到了的婚期,迟疑道:“小姐,我这些日子瞧着青要山的人都忙上忙下准备着婚宴,我怎么觉得林少主是来真的?他……能让你走吗?”
华盈沉思了片刻。
她低着头,似陷在回忆中,缓缓说道:“林之凇虽然恶名在外,但他做事其实无可挑剔,与人合作总是给足双方面子,这是因为他自己本就很有涵养分寸,而非特意对我,不可留恋,大婚前不走,我就得死在这了。”
白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问:“那通行令我就……”
华盈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白姝扭头往窗外一看,院子的门被人推开了,走进一道熟悉的身影。
落日在他的斗篷上留下辉煌而温暖的光芒,他风尘仆仆,却仪态俊朗。
“小姐,我先上边上呆着去了。”白姝抓起碗筷,快速给自己夹了几大筷肉,麻利地溜了。
华盈起身新盛了一碗饭,放在自己对面,重新坐回桌边时,林之凇正好进屋。
他没脱身上厚重的外袍,径直来到桌边:“第一批寒英砂已经从水路送进来了,多谢。”
华盈把斟好的一杯热茶放在桌上,恰好碰到他伸来接茶的手指,冷如寒冰,寒气传递而来的瞬间让她的体温也熄灭。
华盈皱皱眉,发现自己低估了他的伤势。
她反手抓住林之凇的手,撩开他的衣袖,寒毒凝结成一条条墨蓝色的长线暴露在他冷得泛白的皮肤上,蛇群般纠缠,阴冷骇人。
华盈浑身剧颤。
她无法具体想象出这等寒气贯穿身体的痛苦。
浑身会疼得像是被冻僵之后再被人敲碎,五脏六腑都被嵌入冰渣,骤降的体温让人连手指都难以动弹,每一次呼吸都被冰屑灌满鼻腔,割出淋漓的鲜血。
华盈缓缓放下他的衣袖,嗓音冷酷:“透骨钉?难怪烨都会来人,这是你跟他们谈的条件?”
“临时加的条件。”林之凇沉静自若,将其中痛苦轻描淡写地盖过去。“透骨钉的寒毒最厉害的是前十三日,熬过就能解。”
华盈握了握拳:“熬不过呢?”
“死。”林之凇夹了一口菜。
华盈眸底涌上无尽复杂的情绪,一眼望不到头。
她害怕他会死,也害怕从他此时此刻的态度中看出来的未来。
他现在云淡风轻的,不是不在意生死,而是酝酿着加倍的报复。
罗瑛城死了那么多人,被透骨钉折磨也因此事间接所致,他不会原谅北荒,他与她之间表面的和平一旦被撕碎,便不可化解。
华盈心想,一切都是弥补不了的错误了。
那她与林之凇的关系也就停在这几日吧,不要再有更多的付出与接受,否则日后撕破脸面之后更难看。
平静而寻常的沉默中,林之凇不知她在计划离开,顺口提到:“婚服明日应该就能制好,送来之后你先试试,若是不合身或者哪里不满意,直说即可,让他们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