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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秋草 千秋佳节名空在(1 / 2)

第131章秋草千秋佳节名空在

建德三十七年元日,天颜大怒。

正旦宴中,那一首寓意太平盛世的太平乐正奏响,传遍东西廊时,皇帝离席了,乐曲停了片刻,静谧之间,只听殿外檐角悬挂鎏金铎铃,在寒风中发出不断清越声响,群臣站起身来向皇帝行礼。

皇帝踏出殿门时,笑着看向了悬挂着以朱漆木牌书写元正启祚,万物惟新的桃符。

待皇帝身影消失在大庆殿门口时,中央舞曲又恢复了拍子,正演得更盛,觥筹交错,各官员正把酒言欢。

虽是白日,快到东日高升时候了,殿内十二根蟠龙金柱支撑藻井,藻井中心镶嵌直径丈余的铜镜,折射着数百盏羊角宫灯的光芒,映射出堪比白昼之光。

东廊首席之地,一时围了不少人,周珮正坐在文官中间发愣,因他简在帝心,位置是皇帝卿定的,离重臣之地不远了。

他身边的萧成正在和一旁司天监的刘成谈论今日皇帝为何举着香不动,刘成只老实摇头,说自己离得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皇帝这一出,搞得部分官员心里惶惶,觉得眼前的酒不醇了,曲子也呕哑嘲哳起来,但皇帝一走,这状态就不一样了。

而且这宴会最重要的是什么,人际往来啊。一年之间,只有几次机会。

朝局里谁是参知政事,谁便是坐在首相的位子上,也就是朝中的一把手,无论巴结不巴结,在坐的官员都是京官,不人精也混不到这个位置,何况还要六部九卿的已经上前去聚集起来了,故而不管品级大小,便都自觉凑了上去敬酒,这敬酒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品级相等的官,对方怎么也会给点面子,便会抿上一口,若是品级相差太多,只能自己喝。不过一些品级小的官,便会仗着这种时候,去攀交同乡的大官,谈点同乡之谊,指不定那日便被提携飞黄腾达了。

一处地方聚集的人多了,倒显得别处的官员所在之地更加落寞一般。

礼部尚书洪林在寒风中一吹发了热,皇帝特赐他一壶屠苏酒,回去恩养着,礼部尚书的位子便空了下来,云密往前进了一位,他嗤笑一声,微不可察,那经过他面前的金成器忙低下头去,蹑手蹑脚往上走去。

他的目光又移到的首处,以往那个位置坐的是自己父亲,早便杜绝了这种阿谀奉承之气,会在皇帝走后站出来自饮一杯,堵得想阿附的人止了心思。

今年这位置一换人,啧,便又开始了。他擡头,见梁栋之间缠绕罗帛扎制的春幡胜,以金银丝线勾勒出天下太平字样,心中一闷,“天下太平?不知道明年是否还太平。”

云坚现任吏部尚书,往他身前凑得人不比萧相面前的少,他轻轻抿了一口,示意众人不必再敬。

云密用了一口冰麝粽子,是先前五盏制第五盏余下的,他见着云坚站起身来对着他唤了一声,应了,将粽子嚼了,小黄门上来添了酒,云密举了酒杯,他便也站起身来,往弟弟那儿去。

萧相正侧过身子和孔韦说话,一擡头便见身边围绕了不少人,他像是才想起一般,只他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坐着,道,“承蒙诸位同僚青眼相看,老夫自酌一杯,诸位同僚自便,自便。”话音落地,周围的人都散了去,只范晔、王至、陶栖、姜斗又聚拢在一起,结了伴,朝他行来,萧相扶额,这群匹夫。

歌舞快到最后一轮了,喝多了趴在黑漆曲足案上的官员比比皆是。

只青幔分隔官阶席位,看得不太真切。

因要宴请,殿内早时便放置了二十来个缠枝纹金炉,烧得是银丝碳,火势正熊熊,温暖如春,愈发惹得人昏昏欲睡。

萧相坐于首位,那计司范烨带头敬了他一盅,两位大参也跟着敬,跟着后面的六部堂官各敬了一杯,都是两府共事的同僚,就不能像小官那样不给情面了,他饮下几杯后,单手撑着脑袋靠在案上,摆手道,“老夫不胜酒力啊。”几人这才从他这儿离去。

萧术有些倦了。

人老了精力就会不济。

昨儿守岁到子时末,便收拾起穿戴好绯色朝服,戴了貂蝉冠往南郊还丘去,想到祭祀,他便想到洪林,这厮那儿是发了热,想必是回家去躲懒去了。若不是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自己也想领了赏家去。

萧术正闭着眼养神,暗暗想着,舞曲声戛然而止,有些蹊跷,他睁开眼,虽有醉意确是清明。陈读从殿门口旁边出来,步伐慌乱,见他喊道:“来人啊,来人!”

他声音不大。

又正逢酒酣之时。

但离得近众官闻陈都知这一番话,也不知事态的严重性。

但两府三司之臣的警觉性很高。

不管醉没醉,疲不疲,都立即撑着身子从青幔之处现身来。

同僚拍了拍云密,云密见云固朝着他唤,闻言,以为生了急事,一时情急还打翻了盛汤的汝窑天青釉莲花碗、承果的定窑白瓷刻花盘,他也顾不得那么多,拧起袖子抖了抖,忙从黑漆曲足案后出去,出去后二人对视一眼,云固对着他摇头,云密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

几位皇帝的近臣重臣忙凑到一起,往陈读那儿去。

陈读情急,招了几个离得近小黄门过去,交代道:“去寻李祝二位医官来。要快。”

谁不想在都知面前露个脸呢,小黄门们一得令,就全跑了,谁能请医官来便是大功一件。但还剩一个,陈读不解,看向他,小黄门直视陈读的眼睛,道:“都知,今儿李医官不宿禁中。”

陈读皱了眉,从怀里摸出东西丢给小黄门,一双眼半眯着,“拿符节,去天驷监选一匹好马,去李医官府上寻他,要快。这符节只能出宫门使用,若被我发现你滥用,你头上的东西也就别留了,知道吗?”小黄门双手捧过,连连称是,“奴婢不敢。”

“速去速回。”陈读交代。

小黄门退出两步,便转身跑了出去。

两府宰执大臣因为老的老,醉的醉,这才围拢来,萧术首问:“都知,发生了何事?”

陈读娓娓道来。

说到皇帝大怒将案上的奏章全扔了,案上还有冒着白烟的沆瀣浆,也被皇帝洒了,还洒到了自己身上,然后,自己便拿了帕子去擦拭,接着皇帝脸变得苍白,两股血从鼻处流出,“滴在老臣手上,把老臣吓一跳。”陈读说到这,眼里飚了泪。

“本想让轿撵擡御驾去太医局,官家不让。”

萧术追问:“陛下之前可出现如此病情?臣等失职,皆不知啊。”

云密起急道:“陛下身体如何了?我等应探望陛下。”

范烨疑惑:“陛下因何事竟气极如此?”

王至问:“陛下那儿可召了两府?”

陈读为何不在其他地方使唤小黄门,自然另有深意,那便是皇帝密召官员,由他传达。

陈读摇摇头,并不回答几个问题,弯腰请诸公移步,然后悄声说:“陛下让萧公,付大参和云太宰进去。”

不知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