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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雨日 笑语之间暗藏玄机,瓢泼之中相伴……(1 / 2)

第70章雨日笑语之间暗藏玄机,瓢泼之中相伴……

蔡丰下值后找到云家两位官人,一番吞吞吐吐有话不方便说的样子,谁知,云坚竟然拿是否自己有了不是来堵他,当即,他便是只能将话吞回去,然后对着比自己小了快两轮的后生赔笑。

说完,才见着萧相在后面。

他心里一惊,分明萧相是最先踏出紫宸殿门的。

官员下朝在踏出紫宸殿前也是有秩序的,官品人品大的先走,所以他分明见着萧相早出了门,后背不禁冷汗津津。见云坚云密对着后面人行礼,他才僵硬地扭转身子,对着萧术行了礼。

他听见云坚一句不知起何的问话,像是在帮着自己问。

“萧相公,怎么过了时辰才从殿中出来?”

萧术呵呵笑道,“官家于偏殿有召,臣也是不得不从啊。”说完又状似不经意地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蔡丰,笑容不变,“右赡,可要一同?两位贤侄,老夫便先走一步了。”

这句贤侄实是欺辱了人。

云密脸上的笑本就不真切,当即脸色一沉,便要发作,云坚拱了拱手,又提了右手请他二人先行,亲热地道,“两位台席,还请慢走。”

待人完全消失在视野之间,云坚才拉着哥哥往外走去,走到自家候着的轿撵之前,云密才大不咧地啐了一口,“这蛇鼠二人,他俩也配这称呼?脸大如盘,真能受得?”

云坚只笑笑,安抚语气道,“兄长,息怒。”

在去各部归属的衙门前还能再同一段路,上了青轿后,两兄弟才撩起透着纱窗,隔空而言,云密叹息一声,“这睦州的差使又脏又累,谁不知道那睦州官员十有八九都是萧党,官家到底做何想法,竟把鹤儿一个人派去。”

云坚只安慰他,“兄长放心,鹤儿是个胸怀帷幄的。”

云坚一副淡然的模样,将云密激得多说了不少,云密只唉声叹气,表情沉重,急急道:“鹤儿他若真在睦州出了事,那我们又该如何向正在陕西对敌的兄长交待啊?嫂子又多病,不轻易出院子的,何况鹤儿还是兄长的独子,倘若......他说到这,像是哽咽住了一般,又娓娓道:我最近忙于礼部案牍之中,夜不归家,竟不知道鹤儿还未到任,刚在殿中听弟所言,他所在船可是遇上了水匪?现如今,人还没有音信。萧术这厮倒是恬不知耻地贼喊捉贼,水匪?那繁华富庶之地,官府对匪患早已赶尽杀绝,又是从何而来的水匪,不就是他下属派遣的?我那侄儿,如今还不知在何处?”言毕,他又晃晃头,冷静道,“这事,万万不能给父亲母亲知道,父亲好不容易才从那位置上退下来,终老林泉,母亲也已年迈,又疼爱鹤儿。”

他又伤怀又气急,甚至还言,“我现在要进宫面见官家,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云坚见他如此伤怀又如此急切,也不得瞒他了,叫停青轿,将兄长引下来。

云密下轿后,不明白自己弟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急切万分,克制着对萧家的怨念,背在后方的双手极力想撇开云坚的手,想循着路往宫里走去,踱步了片刻,待云坚出了声。

过了一会,他脸色已大好,扬了扬手,示意轿撵不必跟随于他,带着随侍擡脚笑着往礼部衙门去了。

两盏茶后后,蔡丰也踏进了那个立着两尊大石狮子的,牌匾上刻着萧府字样庄严沉厚的府邸。

他一踏进门,就瞧见一个戴着冠帽,衣着朴素,只衣上绣着的万兽纹样偶尔凸现的郎君迎了上来,仿佛早便在抱厦处等着,前来的郎君很是讲理,先对着自己父亲行了礼,又喊道,“蔡世叔,侄儿许久没见您了。”

这人是萧术的大儿子,萧成。

萧术背着手走在前方,招待客人的活就落在萧成身上了,蔡丰笑道,“自定贤侄,今日老夫在朝堂之间未见着你,可是身子不适,告病了?”

“蒙世叔挂念,小侄身子今日已大好,世叔你在户部任职,可知历来户部吏部最为事多,小侄难得能偷得半日闲。”他狡黠一笑,又对着蔡丰道,“听闻归本兄去了两浙路,可是?”

蔡丰的二孙儿,蔡易,字归本。

蔡丰脸上微微露出惊恐之色来,但他怎么能在小辈面前失了分寸,赶紧垂下眼帘,将眼中的情绪尽数散去,呵呵笑道,“真是瞒不过贤侄啊,老家传书,易儿他伯公身体沉疴,快要去了,可你看老夫哪里有闲暇时间,回不去便叫易儿替老夫走上这一趟,他不过是回趟老家。”

萧成眼珠子左右晃动片刻,擡眼只露出一副了然神色,对着蔡丰点了两下头,“原来如此。”

他见父亲已半只脚踏进了正厅,他提快脚步往前走去,用右手招呼蔡丰步伐加快,边走便笑着说,语气中不带一丝恭敬,“世叔,有什么事大家商量着一起弄,莫因为世叔你一时的自作聪明,毁了已布好局的大半的棋,到时候,棋子也会被丢弃的,况且,世叔你要知道,天大的事落下来,还有父亲和我顶在前面呢。”

醉梦楼中。

苏以言于心中冷笑一声。果然,这么快便开始自找借口,这是见她蠢笨不设防便决定从她这里下手,讨好于她了?

她顺势将洪氏拉着的那只手的绿色绣粉荷的纱袖挽上去半截,手腕露出来的同时,那对顶级品色的玉镯子也现了身,她将玉镯往回带了带,不好意思地对着洪氏笑了笑,然后娇羞地低下头,“莫不是洪娘子见妾手上戴着的这两只玉镯子的品色不好?可是这对镯子,这对镯子......”她适时住了嘴。

洪氏见她娇羞模样,怔住片刻,手上往她腕上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又见其手腕上玉镯不知比自己拿出来的这个好了多少,当即落了面子,将玉镯收回盒子里去,对着进来的丫头使了个眼色,等丫头下去后,

才带着歉意言语殷殷讨好道,“哎呀,竟是妾身考虑不周了,妾身眼皮子浅,小娘子身边的东西物件自然是顶好的,”她又将苏以言赛雪一般的手像捧宝似的抓起,“瞧瞧,那京府真养人啊,小娘子手如柔荑,这对玉镯子,竟看不出是何玉所制,妾身只能见这成色是顶好的,放在这睦州地界,恐怕是找不出一只来。”

洪珠从前总以为自己穿戴皆是顶好的,那支玉镯子她三天两头地央求洪氏,很久了,洪氏都未能给她,几番推脱下来便说是给她留着作嫁妆,如今却要拿来送给别人,她脸一下子就拉下来,阴森森看着苏以言。

但苏以言却当作没看见似的,将藕臂高高擡起,轻轻晃动,玉石碰撞,玎珰琤琤之声在安静的小间里尤为动耳。

苏以言摇晃着炫耀了许久,像是累了,才这眨了眨眼睛抿了抿朱唇道,“洪娘子真真是好眼力,这是妾表哥所蹭,妾戴在手上不少时日了,可妾也才知不久,原来这对玉镯子是宫里那位赏下来的。”

她这一番话出口,收获的尽是恭维奉承之语。

邓氏是个实心眼的,她出身比不过洪氏,夫郎也比不过她的,如今见洪氏赠送出玉镯去讨好她,自己则是暗暗后悔什么也没准备,但见苏以言没收,洪氏吃了个闭门羹,她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在心里笑出了声,又见苏以言还炫耀起了自己身上的玉镯,她便是知道,光物件上的东西她们的哪儿能和京府丞相府上的比,她正考虑之后应该拿什么去讨好苏以言,就见洪氏口若悬河吹捧着苏以言得高高在上,自己也不甘心落于她后。

知州夫人很少出门走动,也不受她们的拜帖,自然她们这些妇人与知州夫人交情少,上任通判的夫人又有个屠夫娘家,言语粗鄙。

现在来了个这样好把握。一眼便能看透的小娘子,讨好她,让她回去对着通判吹吹风,让自己夫郎在官场上路途通坦一些,不求升官,只求这新来的通判勿要刁难于自己夫君,这就是她前来的目的。

她也忙抢过苏以言的话头,“通判与小娘子感情甚笃,真是羡煞妾身们这些旁人了。”

苏以言眼睛亮如晨星,听邓氏这样说,忙点头,眉眼弯弯,笑如三月艳桃一般,将后面的子星看得有些傻眼,她不知道自己家小娘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地性情大变,但她也没表现出来。

“那可不是,”她滚圆的眼眸里尽数是对云鹤的崇拜,甚至还愈发演得更为夸张了些,“表哥对我是真真是极好的。”

话说到这,她只像沉浸了自己的世界一般,不再开口说话了,是时候给她们几人留下足够的浮想余地了。

洪氏想起刚苏以言所说遇上水匪一事,巴巴地擡起话头,“待回去妾身便给自家官人说说,这好好的繁华睦州地界,一向治理严苛,何日竟出了水匪?不妨让衙门派人前去,将水匪一窝端了,让睦州的老百姓安心呢。”

苏以言心中一跳,果然,这水匪,不能说是匪,就是谁人故意而为的,目的是冲着来睦州上任的云鹤而来,索幸云鹤狡兔三窟一般计策,不然早落在了他们手里,究竟是谁派遣的?是萧家做主?还是地方官员害怕这通判来查出什么,从而害怕出此下计?况且这洪氏这样说,莫不是在试探她,抑或是贼喊捉贼的老把戏?

她神色激动,仿佛提起水匪她还有所畏惧一般,接过子星递来的茶水,她咽下一口水,又是那乖俏模样,见众人目光都在她身上,才张开小嘴,状作神秘说,

“那真是多谢洪娘子了,表哥同妾说,他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通禀叶知州此事呢,他说,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大功德呢,若事成,他会禀报官家,让官家为睦州地界的官员封赏呢。说不定,官家一喜,表哥便会调任回京了。”

她言语中的美好期待被洪氏鄙夷,但她微微擡眼将周遭人的反应扫了一遍,那邓氏见洪氏这样说了,也不甘心落后,她抢过苏以言的话,急匆匆道,“是呢,这睦州地界竟然出来匪患,赶明日妾身便叫我家官人也同去剿匪,”

她停了停。

有些难以启齿地说,“到时候,还望小娘子同通判说,在官家面前务必多多替妾身夫君美言几句。”

说罢,她像是彻底抹下了面子,又喊道,“小娘子,”她直直看着苏以言,大有她不点头誓不罢休之势。

普通品级的官员别说能面见官家了,就是奏疏之类的也很少会被呈递上去,一般两府大臣都只会先将这些地方,一般是以路州府为准的领头官员上传来的普通奏件迅速料理了,遇见棘手的大事再转呈皇帝,皇帝平日里偶尔罢朝,就待着他新建的宫殿中,除却朝中大事,几乎是放权给了两府三司,而,再往下品级官员的,奏章,便是更见不着天颜了。

正巧,苏以言还未答话,传来急切的两声敲门声,云飞在外喊,“子星,小娘子可用好膳了,郎君醉了,叫小娘子和他归家呢。”

子星看向苏以言,用眼神询问她,苏以言点点头,她才走过去打开门,苏以言柔柔弱弱地站起身子,向屋子里的人行了福礼,脸上尽是笑意,“娘子们,多谢你们今日与妾作陪,表哥已醉,妾须得照料他,妾先告退。”

那邓氏还在追问着,“小娘子,这事就拜托你了。”

待子星将斗篷披在她身上后,她才踏出门去,子星往日里都在云家服侍,哪儿见过这种人,在她耳边悄声嘀咕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就仗着小娘子你年纪小。”

苏以言擡头只见着站在廊中的云飞,并不见云鹤,她脸上露出疑惑来,云飞解释道,“郎君在外面马车上,他醉了。”

苏以言本以为云鹤醉了只是借口,听云飞这样说,她也顾不得许多,步子有些快了,下着楼梯问,“表哥身体,怎么喝得酒?”

和云鹤单独相处了快一个月,她将平日里云鹤冷着脸训人时的语气学到了,云飞一惊,又很快反应了过来立马委屈道,“小娘子,你这就冤枉我了,你知道的,郎君做了决定的事,怎么是小的能改变的?小的还望小娘子帮忙劝劝呢,劝郎君顾惜身子。”

苏以言也知道云鹤决定的事怎么会改?她只是有些气恼,恼他不注意自己的身子,之前吹吹风就快要倒了一般的身子,还是她将将把他扶住才看见他站立着,不然她感觉云鹤若真落在地上,下一步便要仙去了。

她更恼那些在地方上无法无天作为的官员。

可转念一想,莫不是这睦洲的官员实难晃弄,致使云鹤不得不喝这酒?

她皱了皱秀气的眉头,脸上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脚步加快,匆匆赶到了酒楼外停靠的一辆青布马车外。

马车外首尾一共站着的还是那四个相熟的侍卫,见她来,对着她行礼,她微颔首以示。

云飞搬来马凳,子星扶着她,她迫不及待便踏上马车。

苏以言未等人来,便自己掀开了帘子,马车内光线昏暗,都已经立夏了,但云飞还是给云鹤准备了暖手的,她还未进去就见云鹤已斜靠在马车内壁,那双平日里如悬珠般的眸子也紧紧闭上,看上去已是沉沉睡去。

她将帘子放下来,小心翼翼地理了理因疾步有些散乱的衫裙,悄悄坐在云鹤身边,又才擡眼看他。

这是第二次她见着云鹤成眠,前一次是因她而病那次她去探望生病的他,正巧他未醒来,便伴着姜氏说了会话。

天色突地变阴沉了,起风了,将帘子吹得东扭西拐。

苏以言从纱窗往外瞧了瞧,正巧看见周遭的小贩做鸟兽散开来忙提起东西边跑边吆喝,又招呼着相熟悉的人,大喊着,“快下雨了,收摊子咯。”

天气真的差,如同去年京府天气一般,一场雪从秋落到春,这一场雪不知毁了多少屋舍,还让边境西夏有机可乘。

她那日推测出朝堂边境之事紧急,因她在难民堆里见着了那加急马匹,但她却一直不知到底有多紧急,直到云巩被派往陕西,去抵御敌军。

她在来睦州的路上与云鹤交谈中得知,边境情况已十万火急,若不是至此,以官家用人规律来看,定不会让云巩前去陕西。

苏以言叹了口气,又要下雨了,她也在心中喃喃,随即解了斗篷,直往云鹤身上盖去。

刚还呼吸平平的人刹那之间便醒了。

他擡手略略挡了,反手便将苏以言提着斗篷的手轻轻握住,往苏以言面上推着,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带着醉意,“表妹,我不冷,你自己穿好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