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魏阙本自江海人,忠义感君子
天子于讲武殿试礼部奏名合格进士,未让前在贡院待了两月的主考官陪同着,也未让吏部之人插手这件事,其余官员均在偏殿候着,天子只点了黄翰林在旁。
黄翰林与陈读于君侧,一人在左,一人在右。
秤漏与莲花漏的刻度一前一后达到,殿试结束。
殿前官见状喝道,“停笔。”
之后,大殿门开,涌现进来许多小黄门将考生们做好的试题答卷呈上去,放于皇帝御座西侧,在处理中书省所上奏折的皇帝将手中笔放下,象征性地草草翻了一下,“云家两位儿郎可在?”
云介座位比云鹤更靠前,他先从矮凳上起身来,待云鹤上前来,兄弟二人才并肩走上前去,向皇帝行礼,“臣云介,臣云鹤。”
一旁立着的陈读越过中书侍郎,忙上前去将本就放于最上的两份答卷找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皇帝面前的檀木桌上,皇帝首先拿到云介的,一字一句读下来,回头对着立在另一边的翰林道,“看看云四郎这句,“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君无为而民自化,君好静而民自正,君无事而民自富,君无欲而民自朴。好一句“以万民之心为己心,以天下之任为己任”。”【1】
见着翰林点头,旁的陈读也微微点头,又附和道,“陛下说的是,如此锦绣文章不愧是云家的衙内。”
皇帝又哈哈大笑了两声,“哈哈哈,以圣人之言答朕所命圣人之题,答得好啊,云四郎。”
云介立于原地,语气不卑不亢,“臣多谢陛下擡爱,臣不过是善假于圣人所言罢。”
皇帝见他文章中对于君王的夸赞之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比前更为和缓,“回去写信告诉云三,朕打算不日便将他调回京来,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臣谢陛下恩典。”云介听完皇帝这一番像是拉家常一般的话,知晓自己一甲已稳,强行压下心中那份激动,这才往旁退下去。
皇帝将云介答卷放于一旁,拿上云鹤的那份,良久才叹出一口气,”云七郎。”
“臣在。”
“以无为作不战,此句何解啊?”
云鹤前不久身子尚才好些,如今在这大殿之中坐上了两个时辰,虽说宫殿四方之地均有烤炉,源源不断的热度从中散出,但他有些干渴,如今嗓子还略带沙哑,他的眼神飘乎到桌脚之处,如珠玉落地之声在殿内绕梁,“回陛下的话,臣读圣人书,知“圣人无为而无败,无执则无失”,又读“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臣以为圣人所言语——夫唯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与之“无为而无不为”所相呼应,均乃上策之论。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战备充足,伐交伐谋,也乃上计。陛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故而无为而无不为。”【2】
“好好,不愧是云相最为疼爱的孙儿,朕听闻你幼时便章文远播,堪比马卿之赋,如今竟独出机杼将二者结合起来,好啊。”皇帝目光直直盯着二日便晕倒在贡院,如今身子可好多了?来人,赐座。”
“陛下谬赞,臣德薄能鲜,旧疾已去,臣不敢受之。”
皇帝将云鹤的试卷放在一旁,又取了下一份,挥挥手,玩笑一般的话从圣口中吐出,“若你再晕倒在殿内,怕是老师又得带病来找朕讨要公道了。”
云鹤见皇帝提起祖父尚带笑意,这才受下,谢了天恩坐于一旁了。
皇帝眉目一敛,未带情绪问,“写“孺子其朋,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的李佑可在?”
云鹤眉头微皱,心头一跳,暗道,这秉德兄怎么写出这样一番话来,虽说无法通过一句话便论罪,但此话恐怕暗含皮里春秋之意,实乃大不敬之言论。
李佑人虽清瘦,声音却格外沉稳,走出来,立在殿门之中,“臣在。”
“肉食者谋之何意解?可是对朕有所不满?”
李佑声音虽沉稳,眼中却闪过一丝慌乱,但他狠狠捏住手,又很快镇定自若,那句像是研习了无数次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望圣上明鉴,臣无此意,当今徭役不省,赋敛不薄,朝廷恩荫无节,此皆为肉食者谋,臣虽不比曹沫也不比邹子,却仰赖陛下如鲁庄公,如齐威王。”
云鹤舒缓了一口气,官家未追究“孺子其朋”这四个字便是李佑的气运。况且李佑他尤为聪明的将邹子擡了出来,想来皇帝当着满堂门生的面上也不会再过于计较。
皇帝听闻他将自己比齐威王,鲁庄公,也不好发作,又读着他。”【3】
殿门外的天色从晨时起便不太好,虽未在飘雪,却阴晴不定,一会下雨,一会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