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暗拆忽天五更上早朝,或是因病递辞呈……
正月二十七日。
三更将过。
老相公忽地坐起身来,将衣衫从架子上拉下来,也没叫人,松散披在肩上。老夫人半梦半醒间也坐起身来问道,“老头子,这么早就起身?今日是要去上早朝吗?”
他忙把自己夫人轻轻扶着躺下去,将被子撚好,才用这老迈的声音说道,“今日常起居,常朝,我得走上一趟。”
前一夜,他便是和老夫人提起有关致仕一事,老夫人虽理解他,但也是担忧若赶在这多事之秋,会不会有其他不可预估之果。
老相公他摇摇头,却是打算一意孤行。
他意竟此事,越往后拖越是不利。
老夫人听他如此说,忙唤丫头小厮来伺候他,自己也不理他睡了过去。
四更初,皇城楼上的悠远钟声又缓缓响起,府内相继点上了灯。
他留念的目光落在了连枝灯上飘摇的灯火,右手慢慢抚摸上了小厮端上来的官服与官帽,复又撇开了小厮的手,自己拿起缓缓穿上,又动作迟缓地戴上官帽。
“老相公,貂裘还是现在披上为好。”实宅老将东西端上来,温声劝道。
老相公戴上官帽便站在窗口,朔风之声呜呜吹在他的脸上,他端起青瓷碗,微微仰起头一口喝尽,目光扫到了院里那棵独立芭蕉,似是不经意的脱口而出了一句,“深院下帘人昼寝,红蔷薇架碧芭蕉。可惜,如今冬雪,未有蔷薇。”
他转过身将貂裘披上,温语带着呵斥:“阿实,不是都说了,你如今这么大年岁,平日里操心府上事便是多劳,唤个年轻的进来服侍我便是。”
云实却是未依,将衣物给他整理好后,才缓缓道,“老相公,府上都靠着您呢,您可千万撑住。”
老相公挑了眉,手把住玉带摩挲了两下,“如何这样说法?”
云实只摇摇头,也不言语了。
老相公随即大笑出了门,出门后,发现两个儿子已经顶着小雪在外候着了。
他透过斗篷看向自己这两个正在行礼的儿子,才发现其大儿子后,还有一个周身清减之人。
他用枯枝般的手将遮眼斗篷往上提了提,犹如风箱之音慢慢传出,“怎病着还这么早便起身?”
云鹤只低着头,未答缘由,只轻松唤了一声,“翁翁。”
云原挥挥手,云实便也住了脚步,忙吩咐旁的小厮定上。
细雪如丝,气候湿寒。
云鹤定定地立于原地,看着亲密的翁父三人带着随侍往前行去,年迈的祖父左右簇拥着人,看上去精神尚可,他叫了云飞,往自己院里走去。
俟朝后,皇帝负手便往文德殿便殿——紫宸殿去了。
云原稍稍整理仪容,后入阁,先是向皇帝行了盛礼,才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文书双手向上呈递道,“老臣有罪,前来请罪。”
皇帝抓住桌案上的几粒金锞子,似是未听闻云原言语,嘴角有些许牵动之意,眉毛虽舒展,却露出些许杀气,眼神直直盯着一旁的小黄门端着的上朝时群臣呈递的奏章。
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一人满头黑发中夹杂着许多白发,手上端着镶金边雕花檀香木盘子,盘子上只摆着里两杯茶恭恭敬敬走了进来。
他刚于外见着萧相与另外三位参政均在门口毕恭毕敬站着。
就料到今日突然赴朝堂的云相在里面,忙让身边小黄门将另外两杯茶放在其余盘子里,并且压低声音道,“还请右相与三位大参前去偏殿稍侯。”
说完他便吩咐小黄门领着诸位大官前往偏殿后,才捧着盘子推门而入。
一进去便见老相公跪于冰凉地板上,他内心泛出一丝疑惑。
虽殿内四周早已奉上火炉,熏了香,中又有火盆烘烤,但其本就年迈,如何遭得住?
他将盘子上的金制茶杯奉上皇帝的紫檀木案桌,才故作惊讶一叹,“老相公怎么还跪在这?”
他又忙对一旁立着的小黄门使眼色,小黄门将另一杯茶接过去,他忙踏步去到云原面前,将文书接了,晃眼一看,他惊住了。
皇帝依旧未语,只喊了一声“老师”。
皇帝登基三十二年,于八岁之年立为东宫。
云原受先帝所托,任了四年太子太傅,直到皇帝十二年岁登基。
陈读见此情形忙一边急切说骂,一边将文书呈递上去,“真是没眼色的奴才,还不去搬个凳子过来。”
小黄门被吓得肩膀一抖,大气不敢出上一口,忙战战兢兢去搬了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