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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沉眠 来年的荔枝,她再也尝不到了……(1 / 2)

第56章沉眠来年的荔枝,她再也尝不到了……

夜幕降临,整个庄园被浓郁的夜色笼罩,除了昏黄的路灯,再也看不见其他光亮。

屋子里的吵闹声终于停歇,温荔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很快便被一阵脚步声追上,被人扼住手腕拉进怀里。

“你别碰我!”她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对面的人却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

贺知衍试图与她解释,可她已经情绪崩溃,拼命推搡着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不多时,老太太由赵书瑾搀扶着来到院中,看着眼前闹心的一幕,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止:“这样哭哭闹闹的像什么样子?贺家不止你一个人,家大业大,自然要以大局为重!难道事事都要迁就着你不成?”

“她要走就让她走!”叶棠云气得胸口起伏,命令道,“知衍,你回来。”

贺知衍的目光落在怀中的人身上。看着她哭得几乎崩溃,他的心疼到近乎没了知觉,擡手帮她擦去眼泪,“我们回家。”

他握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自始至终没再回头看一眼。

赵书瑾看着温荔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不动声色地落下,一滴又一滴,浸透她纯白的衣领。

良久,她闭了闭眼,内心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回到南国花园,温荔任由贺知衍拉着她的手,呆滞迟钝地跟着他进屋,看着他同往常一样蹲下身给她换上拖鞋,心里的难过好似又加深了些。

她伸手止住他的动作,拉着他起身,终于忍不住开口:“我问过宋勉,你的公司快要撑不下去了,是吗?”

“你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选择,非要吃这些苦,何必呢?”

他静默许久,指腹擦去她眼下的泪,“我做出这样的选择,不全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在那个家里待得不开心,所以想要尽快的独立出来,我和你说过的。”

“公司那边,还有很多朋友帮助我渡过难关,我也不是一个人在硬撑。实在到了撑不下去的那天,我再去找外公帮忙。”

他希望这样的解释能够打消她心头的顾虑,让她不再有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

“荔荔,就算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过去那些事情最终都会有一个交代。”他自己都未曾发觉,这一刻面对着她,已是近乎哀求的语气,“你别放弃,好不好?”

温荔垂下眼,没有再开口说话,看起来像是一种默许。

可她心里很明白,她已经没有选择了。

温荔买了第二天中午的机票回杭市,在这之前,她特意去了一趟雁山医院。贺知衍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生怕她情绪失控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隔着那面玻璃窗,温荔静静看着病房里那抹枯瘦的身影,此刻的她已经非常平静,却也疲惫,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元,连哭和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贺知衍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目光同样落在病床上。

恍然想起,之前陪温荔回荔川看望奶奶的时候,他曾在奶奶家的旧相册里看见过温宏远年轻时的照片,那时的他眉眼干净,是清隽高知的那一类型。

现下看着病床上头发半白,形若枯槁的人,很将其难与那些照片联系在一起。

贺知衍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报了警。警察比他们稍晚几分钟到达,大致了解过情况,得知温宏远的身份后,警局那边立马加派了人手过来,在病房外24小时监护,并且已经向上级申请成立专案组展开调查。

从电梯出来,走向医院大厅的时候,他们正好迎面遇上匆匆赶来的褚颜。

褚颜站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位置,看向温荔,忽地笑出声:“我本以为你已经幡然醒悟了,没想到你是这么的油盐不进,毫无志气。”

“你还敢纠缠我的儿子,你父亲的命不想要了是不是?”她凑近一步,目光变得幽深狠戾。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来了解过情况,还加派了人手24小时守在温叔叔的病房外。”贺知衍提醒她,“这里到处都有监控,你说话最好先过过脑子。”

“温叔叔是公职人员,敢动他,你的下场只会和陶延盛一样。”

“贺知衍!”褚颜激动地擡起手,指尖颤抖地指向他,“到了这个关头,你居然帮着这个小贱人来对付我,对付你的家人?你别忘了她是被赵书瑾养大的,我才是你的骨肉至亲!”

“你做过的那些事情,我没忘,也不敢忘。”他十分平静,眼中并无多的情绪,“有事直接来找我,别再骚扰其他人。若是把事情闹大惊动到外公,难保你会再进一次城西的安定医院,你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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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半年里,温荔的生活不再似从前那般安稳平静。她每月习以为常地辗转于京州和杭市两地,有时会去医院看望父亲,有时候会去警局了解案件进展,身心俱疲,却也甘之如饴。

温宏远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在十月末尾。那天温荔在贺知衍的陪同下穿上了无菌服进到病房,近距离地握住父亲的手,问父亲是否还能认出她。

温宏远看着她,眸色柔和了那么一瞬,随即便转过头,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不认识。”

温荔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却在那一刻掉下眼泪。

医生说过,如今温宏远的身心遭到重创,头脑不清醒亦或是失去某段记忆都是正常情况。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是温荔自己揣摩出来的。或许是为了保护她,避免她被卷入那些复杂的案件,温宏远才拒绝与她相认?

可她已经无力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如今陶延盛被刑事拘留,陶氏集团被彻底清查,同时牵连出许多违法之举和人命官司。大厦将倾,真相很快便会公之于众。

她唯一所愿便是父亲能够养好身体,亲眼看着坏人伏法,其他的已经不再重要。

是在这一年的年末,温荔又一次见到了褚颜。

温荔照例赶在周末回京州看望父亲,过后从医院出来,她站在路边等车,准备回一趟南国花园,一辆阔气惹眼的红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褚颜从车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的嘲讽与不屑一如既往。

咖啡厅里暖气开得很足,温荔却觉得刺骨的寒冷。

“这是我最后一次找你,给你看点好东西。”褚颜将一张相片推至她面前,温荔擡眼看了过去,并未伸手去触碰。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看起来很年轻,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脸上淡无血色,脸颊瘦得微微凹陷进去,整个人尽显病态。

温荔疑惑地擡起头,看向对面的女人。

褚颜抿了口杯中香醇浓郁的咖啡,从一旁的置物架上取了张手帕纸揩去唇上水渍,挑眉望向她:“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

温荔眸色冷然,不置一词。

见状,褚颜弯唇笑了笑,轻巧说道:“是知衍曾经的一个发小,叫陶咏馨。可惜命不好,在十八岁那年病逝了。”

“陶咏馨。记住这个名字。”褚颜拨弄着手机,调出一份电子档案来,拿给她看,“她是陶氏集团的千金,陶延盛的女儿,陶家三小姐,同时也是知衍童年时期的众多好友之一。”

“你究竟想说什么?”提及陶延盛,已经是触碰到了温荔的底线,她没有耐心再听她继续说下去。

“你和我儿子日日厮混在一起,难道不知,他每逢年节都会派人去京郊的苜蓿山送上一束紫滕花,祭奠他心中的白月光吗?”

褚颜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平静的眼神里寻出那么一丝的不安与猜疑。

但她找不到。

她只好继续开口:“可这个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这个被他深藏心底多年、圣洁到不可侵犯的人,却是陶延盛的女儿,是将你父亲险些害死的,你的仇人之女。”

“你再好好看看这张照片,认真仔细地看一看。”褚颜指了指桌上的照片,试图用另一种方式点醒她,“她长得像谁?”

温荔的目光再次挪向那张相片,细看许久,忽地顿住。从这张照片中,她仿佛看见了些微自己的影子。

见她搁在桌面的指尖动了动,嘴唇轻微地抿起来,褚颜满意地笑了笑,问她:“现在明白了吗,知衍为什么看上你?”

温荔注意到了她的用词。

是“看上”,不是“喜欢”。

“不过是眉眼间的七分相像。”褚颜说,“他是我儿子,他心里在想些什么,我能不知道吗?”

“你好歹在贺家待了那么多年,贺家院落里那满满一墙的紫藤花,你多少注意到了吧?”褚颜撑着下巴懒懒看向她,“那是知衍为别人种下的,是陶咏馨生前最喜欢的花卉品类。在她去世前,陶家宅院里也曾有过满墙满院的紫藤花,还是最名贵的品种,每到春天便会铺满整个墙面,好看极了。”

话音落下,褚颜再次望向对面的人,看着她的呼吸频率渐渐加快,眼底氲出泪意,握着照片的指尖一点点泛白,她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笑意在脸上晕开。

“唉,在这咖啡厅里待久了还真是沉闷,我得出去透透气了。”褚颜将手机拿回来,搁进包包里,起身穿上外衣准备离开。“至于我说的话,信是不信,你自己衡量吧。”

她将照片推过去:“这张照片你可以带回去,拿到知衍面前,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走出咖啡厅,岑东已经将车停在路边,褚颜开门坐进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就听身侧的人问道:“都解决好了?”

“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褚颜长吁一口气,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将这些陈年旧事告知于她,对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来说,确实残忍了些。”

“不过啊,用再多强硬手段,都抵不过让她心如死灰,自己放手。”

“贺家的产业,最后只能落在知衍手里。我作为他的母亲,为他扫清身边的阻碍本就是理所应当。日后等他脑子清醒过来,他会来感谢我的。”

-

温荔拿着那张照片走了许久,不知不觉到了贺知衍的公司楼下。

从电梯出来走进大厅,前台礼仪员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贺总妹妹啊,贺总正在开会,实在是走不开,您要不先等等?”

“要等多久?”她没什么情绪地问。

“这个说不准呢。”那人抱歉地笑了笑,“这样,您先坐一会儿,等会议结束了我马上叫您进去,好吗?”

“算了,不用麻烦了。也不必告诉过他我来过,谢谢。”

她的勇气在这一刻打了退堂鼓。

他这么忙,大家都很忙,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斤斤计较?

其实许多事情,仔细想想就能明白。

他会为了她栽种荔枝,也自然会为了缅怀别人而种满一院的紫藤花。

是她天真了。明明事实已经摆在那里,是她自己不愿承认,不敢面对,居然还天真地跑来向他求证。

她甚至将那些荔枝树视若珍宝,拼尽全力想要挽救它们,让它们在并不合适的土壤里开花结果。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很傻,也很可笑。

从产业园离开,温荔打车去了一趟碧枝苑疗养中心。这个地方她曾在贺知衍与别人通电话时听他提起过,但真正踏足还是第一次。

她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病房,看着坐在病床上脊背佝偻,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心里多少有些触动。

现在陶氏集团被查处,陶家人有的被捕入狱,有的巧妙脱身,却唯独没有人记起陶敏,陶咏馨的姑姑,这个被扔在疗养院里整整七年,硬生生被逼出精神疾病的可怜的女人。

许是听见动静,陶敏微微侧过头,混浊的眼睛轻眯起来,仔细打量对面的人:“你是谁?我看你很眼熟。”

温荔站在病床边,没有说话。

她也不必多说什么,她来到这里,不过是寻求一个答案而已。

陶敏死死抓住床畔的扶手,用尽力气撑起身体,凑近看她,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渐渐有了神采,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阿馨?”

她兴奋地抓住温荔的手,布满茧子的手指刮蹭着温荔的皮肤,笑着笑着,居然哭出声:“你是姑姑的阿馨吗?阿馨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温荔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半晌,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相片,展开在陶敏眼前,温声对她说:“我不是陶咏馨,这个人才是。”

“不,不!她不是我的阿馨,你是!”陶敏直接将照片撕碎,丢到一边的垃圾桶里,激动地握住温荔的手,“你是姑姑的阿馨,好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许是病房里暖气开得太足,温荔渐渐觉得大脑有些缺氧,她沉重地呼吸着,一刻也待不下去,甩开陶敏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出了病房。

这一晚,温荔彻夜未眠,第二天直接买了机票回杭市,开始准备期末复习,不再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贺知衍依旧很忙,年末的最后一个月,他一直待在京州总部,大多数时候甚至直接宿在公司里,忙到精神快要被压垮。

直到这年年末,贺知衍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温荔,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沟通是在微信上,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他买了临时加飞的航班,想要赶去杭市陪她跨年。

抵达她的学校已经是晚上九点,他接她回到晚棠小区,叫了外卖,是她最喜欢的那家淮扬菜。

但温荔似乎兴致不高,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饭没吃上几口就去卫生间洗漱,回屋睡觉了。

夜晚熄了灯,贺知衍很轻地拥着她,询问她近期是否课业太过繁重导致心情不佳。

温荔只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他以为她是在生他的气,埋怨他这个月没有来杭市看她,耐心哄了她许久,她才愿意与他亲近。